所以陆惟才会说,他想要天下大乱。
某种程度上,他与方良,也许殊途同归。
公主望着枝头上那一簇嫩叶,有些出神了。
嫩叶的鲜绿极有生命力,让人打从心底就感到喜爱。
但这样的颜色,过去十年,公主在柔然却很少看见。
虽然到了夏天,草原上也会布满绿色,但两种颜色是有区别的。
十年归来,她发现中原的春天,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
只是,江水苍苍,物是人非。
风吹来,激得她打了个喷嚏。
这风虽还有点凉,却少了寒意,也不刮人了。
春天,到了。
春风也吹到了秦州,吹到了这西北来,却没能完全吹散上邽城上空的Yin霾。
城中各条街道,几乎每隔几户,就有门口挂幡,做白事的。
到了夜晚,纸钱的味道也会随着风吹遍大街小巷。
随着方良等人,和流民军的处理,城中陆陆续续恢复往常秩序,为了生计的小商贩也都开始出来叫卖,只是无论怎么听,都少了几分以往的烟火气。
伤口无法在短时间内就治愈如初,就像陆惟,差点就命丧黄泉,如今也只能慢慢养着。
……
“我要与你和离。”
杨园从满桌堆积如山的文牍抬起头,一脸茫然看着眼前的女人,好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我要和离。”魏氏倒是平静,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杨园无法理解,“不是已经好好的了吗?”
“谁跟你好好的?”魏氏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方良崔千那些人已经伏诛,我根本没杀人,你也是被冤枉的,咱们俩都没事,那些流民也处理了,杨府还在,你不回家好好过日子,为什么要和离?”
杨园简直莫名其妙,觉得她不可理喻。
魏氏被他气笑了:“这些事情解决,跟我要和离有什么关系吗?杨园,你莫不是以为我在与你说笑?”
杨园大声道:“我不同意!你脾性不好,我也没嫌弃你,你若觉得我好饮酒作乐,你不喜欢,往后我减少些便是了,再说现在秦州一大堆事情要我处理,我哪里有心思与你吵架,说什么和离的事情?!”
魏氏冷冷道:“杨录事日理万机,想必不日就要高升,我提前恭贺一声,往后什么如花美眷没有,何必留恋我一个糟糠之妻?你无暇无妨,我已经将和离书写好,你只要签个名字就行,反正现在秦州所有事你都能作主,就当过了官面文书。”
杨园拍案而起。
“你这是要造反不成!我告诉你……”
“我告诉你杨园,我忍你很久了!”
魏氏粗暴打断,声音比他还高,她在杨园面前,一直是时下常见的官眷模样,不管背后脾气如何,起码对杨园还能忍得住。
因为魏氏知道,她的后半生,全都维系在杨园一人身上。
所以一旦对杨园不满,有气不能出,她就会发泄在婢女奴仆身上。
但这次飞来横祸,她先是被诬为杀人凶手,关进大牢,而后又经历了秦州种种变故,魏氏跟其他女囚一起被放出来时,正是上邽城最混乱的时候。
魏氏不敢回杨府,又找不到任何熟悉的人,她满心惶恐,只能跟在其他女囚身后东躲西藏,亲眼看着一个女囚不慎闯入流民军的地盘,被他们强拉走了。
至于那女囚被拉走之后的命运,魏氏不敢去想,她最后找到一间人去楼空的破败民居,在里面躲了整整一天,直到夜深人静,饥肠辘辘,实在忍不了了,才敢出来觅食。
也算她运气好,正好有户人家的妇人好心,看见她一个女人在外面鬼鬼祟祟游荡,就出来询问,魏氏也不敢表明自己的身份,更不敢说自己是逃犯,只说城里乱起来之后,她家里人被杀了,她刚好在外头,见机跑得快,这才捡回一条命。妇人同情她,让她藏在家里柴房,又给她送些吃的,如此魏氏才能熬到动乱结束。
正是这样的经历,让她对杨园的怨念越发深刻。
魏氏认为,是杨园妻子的身份让她遭难,以至于差点丧命。
杨园倒好,一场变故下来,压在他上头的人全没了,他居然还一跃成为秦州官职最大的那个。
魏氏对方良等人没有感情,但她觉得杨园能上位就是最大的笑话。
她决定带着侄女魏解颐回勇田县。
魏解颐也很幸运,她之前住在官驿,变故发生时,她与雨落等人一块被关在官驿里。她的身份并不特殊,县令之女也不值得被方良拿来做文章,魏解颐反倒得以幸存下来,但她从小到大都在小县城里衣食无忧,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经此一事也被吓傻了,连陆惟的风姿都无法再吸引她,恨不得连夜跑回家。
“若能和离,我不要杨家一文钱,我只带走我的嫁妆。”
魏氏已然下了决心。
陆无事,还有被临时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