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姌先前突然被问及此事一阵心慌, 但此刻已冷静下来,双眸澄澈如水, 笔直地望向他,“兵事我从来不懂,况且当日陛下特意嘱咐不可让外人知晓。”
桓启闻言拧眉,直瞪着她:“我也是外人”
卫姌沉默不语。
桓启蹭的一下站起, 面色变得难看至极,“好,好得很。”他气势迫人,如一柄出鞘利剑,冷冷扫了卫姌一眼,大步摔门离去。
蒋蛰刚才见两人要说话,已避出门, 哪知里头没说两句, 桓启就气冲冲走了出来,他抬脚就要跟上去,桓启却撇过头来, 喝道:“老实守着。”
蒋蛰见他气的脸色铁青,心底倒也情愿留着,便站在门前不动。
桓启走到驿舍后院, 前后各出路院门都有侍卫把守, 见他来了, 侍卫纷纷行礼, 桓启不耐烦摆了摆手,让他们各司其职。初冬时节,夜风冷冽,他在院中走了一圈,心头的怒火却没有半点消退。
刚才见她疏离的口气说着“外人”,又默然承认的态度,让他仿佛兜头一盆凉水,转瞬又勃然大怒,当即就要发作出来。可瞧见她脸色白生生的,前几日还养着病,血色还没完全恢复。他牙齿咬得几乎格格作响,一腔怒火要从胸口窜出来,却又强自忍住。
桓启清楚,卫姌心里没当他是最亲近的人。离开建康前两日他偶然听见仆从议论江夏之事,这才知道她早就准备着要回乡,根本从来就没打算跟着他去江州,面上却丝毫不露,同他虚虚实实的。桓启哪里看不出来,若不是出了西郊这回事,她忌惮王家势力,这才特别听话乖顺,心里却还藏着别的打算,也没想着要嫁他。
桓启憋着一肚子火,脸色黑漆漆的,心里也实在闹不明白,他有权有势,建康那些眼高于顶的贵胄高门见着他都要来套近乎。有几家见他尚未娶妻,国丧期间都隐晦示意家中有未嫁女郎,只需他点头,任他是门阀士族,还是公主翁主一样能娶进家门。可他全推拒了,为了卫姌,还拖着桓家与常山王的议亲。桓启自问还未曾为女子如此费心劳力过,可卫姌却好似半点不领情,让他陡然生出一股挫败之感。
桓启一生无往不利,没尝过失败的滋味,此刻分外难忍,恨不得立刻回去把人拎起来问个清楚,他桓启怎么他娘的就成了外人。
卫姌手里的茗碗空了,她伸手去拿茶壶,正要斟上。侧耳听见外面有惠娘的声音。原来惠娘见她离开好一会儿还没回去,就过来问问情况。
蒋蛰也正头疼呢,低声说了两句刚才情形。
惠娘一听就明白了,进屋语重心长劝道:“启郎君打小就脾气暴烈,从前你伯父抽断一根藤条,都没让他承认错处,倒是乐夫人夜里哭了一场,这才让他服软,你道这是为何”
卫姌道:“他打小就脑后生反骨。”
“胡说,”惠娘重重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别看启郎君桀骜难驯,心里却看重情义,你呀真想要说成什么事,别硬顶着来,多说几句好话。”
卫姌轻轻一叹,起身出门,问蒋蛰桓启去了哪里。
蒋蛰立刻说:“没听见备马出去的声音,应该就在院子里,小郎君赶紧下去看看。”
卫姌来到后院,见着站在廊下的桓启。
灯火昏黄,他本就生得高大,被朦胧光线投射出的影子拉地细长。卫姌走过去,他扭头过来,神色不悦,眉宇间一片Yin寒。
卫姌被他视线掠过,心里不禁微微一抖,嘴唇动了动,道:“二哥,外面冷,还是回去再说。”
桓启从鼻腔里冷冷哼了一声,“你倒是闲的很,外人的事也管得。”
卫姌眨了眨眼,慢慢露出个笑脸来,“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桓启看着她,目光锐利,神色深沉,“难道是我刚才听错不成广陵藏有私兵,你明明知道却不露口风,怎么司马邳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对他这般衷心维护”
卫姌听他在院子里对新帝名讳没半点避忌,心下一跳,左右看了看,见并无外人,这才道:“二哥也不听我说清楚。首先,广陵那山谷之中收拢的全是北地流民,我并未见过,不知人数多少也不知训练几何,如何与二哥说。再则,建康与别处不同,各方势力都在,我若是多嘴惹出事来,二哥带着的侍卫并不多,与左卫拼杀又有损失,我担心二哥陷入建康诡谲局势,打算等离开建康再和二哥说的。还有一桩更要紧的,兵事历来凶险,我私心只望二哥平安,不去沾惹这些是非才好。”
说完,院中静悄悄的,半晌不见桓启反应。卫姌余光悄悄打量过去,心想刚才来时就想好的说辞,莫非没用
桓启突然伸手将她拉入怀中,搂了个严实。
“说的这些全是哄我呢。”
卫姌耳边听见他压根轻磨的声音,连忙摇头,“都是真的。”
桓启心下一叹,刚才听她说的两条理由,他胸闷气短已消了大半,再听她最后嘴里说着“担心二哥”那几句话,满腔的怒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低头在她头发上亲了一下,道:“你不知道军情要紧严重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