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之前叫嚷了半天要把他关起来,哪里也不让去,也只不过?都是口头上说说而已。
曲长负在南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住的简直比他这?个大君还要自在。
所以他现在索性也干脆坦然地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反正顶多也不过?是挨顿损的事?。
不过?这?一回,曲长负倒是没有训他。
他想了想说道?:“大君,你叫我一声老师,但如今我能教你的,其实都已经差不多尽了,我只在最后同你说一个道理。”
赫连耀怔了怔:“是。”
曲长负道?:“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我教过?你很多东西,但唯独没告诉过?你,要做一个好人,做一个正直的人,因为,我本身就不是。”
赫连耀急道:“不,你——”
曲长负摆了摆手:“一个人,权力越大,身不由己的情况就越多,很多时候,可能你会狠毒、Yin险、算计他人、苟且偷生,我无法跟你说这些事?情做不得。但唯独记住一点,你就永远不会在自我的鄙视与怀疑中迷失。”
曲长负抬起睫毛,他的眼睛见尽世情,却永远这?样黑白分明,清亮若水。
“你要坚持一件事,就不要因他人如何而怀疑动摇,永远坚持下去。百转千回,矢志不改,仅此而已。”
赫连耀从来没有听曲长负说过这?样的话,甚至他曾经以为,若是有人在曲长负面前这?样讲,都只会令他轻轻一哂,说句痴妄而已。
很难想象,一个这么聪明的人,竟然怀抱着这?么……执拗的念头。
曲长负看出了赫连耀的惊讶,但是他没有再说更多,有些事?,只有走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才可以说,自己做到或是没做到。
名与利,当然值得去追逐,但人一死,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而千秋万代,真正能够留下的,不过?一捧良知,一点执念而已。
他生?来命途波折,无数次被人蒙骗谋害,也反过?来用尽手段,坑了不少人,但无论做过?什么,他始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上一世或者这?一世,他努力尊重和保全正直的官员,关注百姓的生?活,为沙场上的将士们提供支援和后盾,尽全力扞卫自己的个国土。
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并不为谁,但无愧初心。
一个人活着,若是失了信念,那路是走不下去的。
赫连耀的神情由惊讶到动容,他沉默了一会,起身衝着曲长负行了一礼,低声道?:“学生谨记。”
他直起腰来,顿了顿,而后又是一拜:“……对不起。”
等到赫连耀走了,靖千江才说道:“他为何要向你道?歉?”
曲长负道?:“因为前一阵一直嚷嚷着要把我关起来罢。”
靖千江忍不住笑了:“其实我应该生气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有点好笑。”
赫连耀对着曲长负叫嚣了半天,最后什么都没干出来,为他劳心劳力,还白搭进去了一句对不起。
这?世上真是谁都拿他没有法子。
可是笑完之后,想起曲长负方才的话,心里又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靖千江半支起身子靠过?去,隔着桌子抱住曲长负,在他肩背上轻轻拍了拍。
曲长负衝着靖千江伸出手,手心向上:“可有受伤?”
这?话靖千江刚进来的时候他便已经问过了,此时又重复一遍。
靖千江笑着将自己的左手递到他掌中,小臂上赫然有一道?已经结痂的刀痕。
曲长负看了一眼,随手给他上了点药包好了:“就这点皮rou伤啊?”
靖千江道?:“我怎么觉得你还挺失望似的。”
曲长负道?:“我这?是体谅你这?一阵子几处连战,奔波辛苦。若是受的伤再重些,很多事?就不用管了。”
靖千江一怔,从曲长负玩笑的语气下感觉到了他的认真。
他说道:“你在担心?”
曲长负道?:“我觉得西羌那边的举动有些古怪。他们跟郢国打,本来也没占多少上风,要是再加上个南戎双线作战,岂不是更加要被拖垮?这?么简单的道?理,对方却似乎并不是特别担忧,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靖千江道?:“赫连素达竟然如此残暴,不是连咱们也没有料到嘛。或许萧造只是被他气昏了头擅自行动,又没想到会遭你算计,碰见赫连耀。他的行为,并不代表西羌整体的作战策略。”
曲长负道?:“所以我才会要你去围堵萧造,有部分原因也是想看看西羌那边会如何反应。但总归不可掉以轻心。”
“哦,是这样呀。”靖千江摸了摸曲长负的头髮,眼神温柔,低笑道?,“那么你还是盼我点好吧,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就是被刀扎成筛子我也倒不下去。”
曲长负心里还是有种?若有若无的不安之感,漫不经心道?:“哟,那你可真厉害。”
靖千江笑了:“听了你方才对赫连耀所说的话,实在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