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廷点了个头，目光远眺，越过战场，越过壕沟，看向远处竖着的阿史那军旗。
眼见这熟悉的身影再现战场，三军振奋，战鼓催扬。
罗小义看了眼他手中的刀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带着气道：「阿婵说得一点不假，那条蛇谨慎得很，躲着不露面了。」
「也该送他们回去了。」
战旗下徘徊着几个马上的身影，皆是他们此战的将领，但没有看见他的目标。
战马跑得太快，又身披铁甲，勒停后如喘息般甩着脖，马上坐着的伏廷除了盔帽，解了佩刀，悉数交给马下兵卒，一跃下马，看向她。
早有眼尖的都督先一步喊了起来：「大都护来了，是大都护来了！」
话毕，眼神落回战场。
当头劈来一刀，差点削掉他一隻耳朵，罗小义瞪着眼，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曹玉林不禁看了小傢伙一眼，被他模样弄得眼神暖融许多，接着道：「这是前阵子的事了，突厥先头诡计没有得逞，这支兵马光靠强攻占不了先机，近来应当是在扫局了。」
栖迟明白了，心定许多：「那便是好事了。」
罗小义本就挂念着，听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放屁！一点小毒就想要三哥的命，当我们北地男人是纸糊的不成！」
这次突厥攻的是左侧，为首一员主将狂笑着用汉话喊：「姓伏的已死了，你们还能瞒到几时！」
「罗将军认为他们还会攻几次？」问话的是贺兰都督，因战事在他的地界上，自然更为关切。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快马带来的高喊——「突厥退兵，我军胜！」
那意思是：援军来了。
举着战旗的士兵策马随后，高声呐喊：「奉大都护令，击退敌寇！」
营外已有一队兵马先行返回。
罗小义看得一楞，放弃缠斗，抽身回马。
话音刚落，鼓声擂响，突厥又攻了过来。
说话间眼神已向远处扫去，他知道阿史那坚一定就在对面。
栖迟一怔，看着他：「你从哪里知道的？」
到的就只有那日见到的那一批，虽然为数不多，且被他们拦截回来了，但想起来终究还是叫他心里不痛快。
早在战前，几位都督就跟随伏廷演练过数次，对于突厥的数度进攻都按计划行事，哪怕是这种车轮战式的进攻，也不至于焦虑，都还耐着性子应对。
他从马上看过去，天际边拖曳出纷扬的尘烟，铁蹄振振，两杆大旗迎风鼓舞在最前，一面玄底绣赤，赫然振动「瀚海」二字，另一面走笔如刀的一个「伏」字。
她早就猜到了，伏廷是去前綫了。
一句话，叫战场里厮杀的形势起了微妙的变化。突厥领军的将领看过去时，差点被一刀斩下马。
军营里，栖迟坐在曹玉林住的军帐里，怀里抱着孩子，听她说着带回来的消息。
伏廷纵马跃入战场，罗小义立即飞奔近前，惊喜难言：「三哥！」
※
营中顿时一阵山呼。
孩子越大越精神，这会儿没睡，睁着眼睛，看着帐顶，时不时哼唧一句，倒好似在应和似的。
视野里，黑亮的高头战马当先，踏尘裂土，马上的人玄甲烈烈，手臂自腰后抽出，残阳反射着刀口上的寒光。
「就是到了战局最后了。」
栖迟看着最先疾驰入营的人——
喊杀声稍小了一些，击退了一次进攻，几位都督打马过来。
怀里的孩子被惊动，撇着小嘴想哭，正在帐门边站着的新露连忙过来将他抱了过去，一面轻轻拍着哄，一面笑着对栖迟道：「家主，多巧，眼前就送来好消息了。」
「我看他们是想借大都护受伤的时机想钻空子，到现在还不死心，甚至都有人传大都护已丧命了。」幽陵都督左肩受了伤，没法穿铠甲，只穿着胡衣，怕被将士们听见，说话时压着声，哼哧了两声粗气。
正说到此处，李砚忽然跑了进来，身上穿着水蓝底绣云纹的胡衣，身量也衬高许多，一脸的笑：「姑姑，姑父胜了！」
栖迟问：「何为扫局？」
眼下更担心的还是军心，就怕是突厥故意在拖耗军中士气，连日来越来越多的不利消息也尘嚣日上。
左侧两州人马已衝杀上来。
栖迟与曹玉林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出了帐。
任何话都比不上他亲自现身有说服力，罗小义从未如此激动过。
伏廷抬起握刀的手，紧一下袖上束带，眼中杀机未减：「不用急，迟早的。」
「突厥被灭了两支先锋，折损三员大将。」
众人正全力抵抗之际，斥候快马自后方而来，手中挥舞令旗。
罗小义道：「看样子还有些日子，有人告诉我那个阿史那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仆固部的人说的，」李砚喘口气，眼神都是亮的：「他们已有人看见大部回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