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势转小, 但夜色仍浓,远处已能见到城中的一两点火光。
伏廷疾奔至此, 倏然勒住了马。
前方有人打马飞驰而来,背后正是榆溪州方向。
听动静,好像只有一人。
伏廷抬手止住后方兵马, 朝罗小义一挥手。
罗小义迅速招呼上一行人, 往前而去。
前方黑影幢幢,双方相接,却幷未交手。
很快罗小义就带人原路返回:「三哥,是近卫。」
伏廷手又抬一下。
队伍已全都拿起亮了兵器,此时才收回。
近卫自罗小义后方打马过来, 刚到跟前就一头从马上滑了下来, 昏暗的夜色里, 捂着胳膊跪在地上:「大都护, 城中情势突变!属下特来求援!」
伏廷握紧繮绳:「说!」
近卫身上带伤, 喘息不止,迅速地禀明情形——
城中本正忙于灭火, 清剿混入的突厥兵,忽然城门被攻破,又杀入了一批突厥军,已经与城中的守军厮杀起来。
罗小义一听就駡:「突厥军都被挡在边境, 榆溪州外还有军营, 又来一批突厥狗, 是打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近卫急忙道:「尚不知缘由, 属下们都保护着夫人待在医舍,夫人特地下过令要闭城清除突厥人,但城中突厥人还未剿灭,他们就已杀来了,为保夫人安危,属下才衝出城来求援。」
伏廷手握紧刀柄:「他们有帮手了。」
罗小义悚然一惊:「谁?」
「不管是谁,眼下最重要的是救人。」他冷冷说:「恐怕这里才是战场。」
突厥的调虎离山是反的,在城中纵火让他们相信是一出声东击西,如今他大部留在了另一头,这里反而成了突厥着重攻击的目标。
但即便如此,突厥能出现在这里的人马也必定有限。
而他军营未动,仍扎在城外,他们不会有多少时间,只可能速战速决。
伏廷又岂会给他们太多时间,立即挥手启程,扫了眼近卫:「夫人如何?」
「回大都护,夫人已在生产,一出事属下便已赶出,眼下情形未明。」
「什么?」罗小义当场就叫了一声:「你他娘的不早说!」
伏廷浑身一僵,手上重重挥下马鞭,立即往城中奔去。
※
医舍外围已经混战成一片。
李砚一头衝进屋里,这里却还安静。
栖迟已由新露扶着坐起,鬓髮沾着汗水贴在额前,脸色还没褪去苍白。
她双臂收拢在怀间,疲惫地抬起双眼,看到他,笑了笑:「来看看你弟弟。」
新露在旁笑道:「世子,家主生了个小郎君。」
李砚一楞,不自觉走近,先往姑姑怀里看了一眼。
孩子被清洗的干干净净,用她的披风包裹着,灯火晦暗,看不清楚,只觉得脸皱皱的,红红的,在她怀里看来小小的一隻。
他看着这小小的孩子,又看看姑姑,一时忘了该说什么。
但随即门就被推开,曹玉林快步走了进来:「嫂嫂,得赶紧走。」
栖迟朝门外看了一眼,方才已经听见了那些响动,不禁将孩子抱紧了些:「外面出什么事了?」
曹玉林说:「城门开了,杀入了突厥军,各个官署都被袭击了,外面也已动了手。」
兵戈声已然清晰可闻,外面到处是混乱的脚步声。
原本屋中还有的一丝喜气荡然无存,稳婆吓得缩了好几步,新露紧紧扶着栖迟,也变了脸色。
曹玉林顾不上这些,过来催促:「快,嫂嫂,敌暗我明,趁近卫还在挡着,赶紧走。」
稳婆这才道:「夫人刚刚才生完……」
「那就走,」栖迟却自己开了口:「这里本也不能久留。」
之前是因为事出紧急,不得不来此。但在疼痛时她也捏着把汗,这里毕竟是她的商号,突厥人一旦混入,肆意放火,岂会错过鱼形商号。
如今既然多出了突厥兵,更加凶险,她已勉强坐正。
李砚过来帮忙扶她,新露也忍着惊惧过来帮忙,接过了孩子。
曹玉林又将她背起来,匆匆出去。
栖迟伏在她肩上,听着那越来越近的厮杀声,心口突突地直跳,转头看见新露抱着孩子跟在左右,李砚也寸步不离,才算放了心。
曹玉林自后方出去,摸着黑出了医舍。
栖迟小声说:「突厥能杀入,恐怕没有地方是安全的了。」
曹玉林也有数,但脚下未停:「嫂嫂有何打算?」
栖迟想起了伏廷的交代:「去军营是最安全的。」
曹玉林仔细盘算了一下路綫,往西去另一处城门口,从那里出去是可行的。
「好,那就去三哥的军营!」
……
城中多处已经灭火,百姓被疏散了,或许是自己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