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玉林再来都护府时, 已是伏廷走后两个多月的事了。
都护府园中的凉亭八角飞檐,风过无声。
栖迟这会儿就在亭中坐着, 手里拿着份官署的文书在看。
忽而听见新露报了一声, 她抬头,就见曹玉林冷不丁地出现了。
她将文书放下,笑着说:「你是故意的?小义随军去边境了, 你才来。」
曹玉林今日倒是没着平常的黑衣,着了身青布衣裳, 只有那张脸一如平常的严肃, 走入亭中,站到她跟前来,一板一眼道:「我是奉了三哥的命令来的,三哥叫我在他走后多守在嫂嫂跟前。」
栖迟眼光轻动,没想到伏廷安排得如此细緻, 他走时却是半个字也没说,不禁又笑道:「那你还到现在才来?」
曹玉林黝黑的脸上一向没什么表情:「嫂嫂莫要逗我了, 我这么久没来只是去四处打探了。」
栖迟便依言不逗她了, 逗了她也没有表情。
正要说别的,李砚走了过来。
「姑姑, 都已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她应了一声,站起身来。
曹玉林伸手扶她一把:「嫂嫂要去做什么?」
栖迟指一下面前的文书:「官署送了文书来, 报了民生上的事, 眼下都护府只有我在, 只好我来过问了。」
曹玉林了然:「三哥不在,交给嫂嫂也是一样的。」
栖迟笑笑,她本也没有插手这些官署事务的心,但来报的官员说大都护走之前交代过一句,有关民生的事可请夫人过问,因知夫人也是为北地好的。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官署是得了吩咐的,也不可让她多Cao劳,凡事来报一声便好了。但听了这话,她多少还是上了心,今日得空,便打算亲自去官署看看。
毕竟她的确是想让北地好起来的。
有曹玉林在,栖迟便不打算带新露秋霜了,她们近来又忙着给她腹中的孩子做衣裳,正在兴头上。
新露领命退去时,李砚快步迎了上来,堪堪站在亭前。
「我陪姑姑去吧,如今姑父不在,府上就我一个男丁,刚好今日也无课业,否则我不放心。」
曹玉林原先只知道他是光王府的世子,只觉得是个乖巧的少年,没想到他对自己姑姑竟是如此知冷知热的,看一眼栖迟:「嫂嫂好福气。」
栖迟看了看侄子,真是觉得他有些男子汉的模样了,已把自己当这都护府里的男丁看待了,点了点头:「那你就跟着吧。」
曹玉林虚扶在她左侧,李砚扶着她右侧,好似多慎重似的。
栖迟穿着抹胸襦裙,下裙宽鬆地遮掩着腹部,有孕以来身也幷未添丰半分,乍一眼可能还瞧不出有孕,却被他们如此小心地搀扶着,无奈地笑一声:「不必这么小心翼翼的。」
可二人全然不听,她只好随他们去了。
说话间,一路出了府门。
护卫们守着马车停在府门口。
一身锦袍的李砚金冠束髮,将栖迟扶到车旁,才鬆手,去从护卫手中牵了自己的马,打算跨马护车。
这是学了他姑父的样子。
正踩蹬的时候,栖迟也提着衣摆准备登车。
忽听一声马嘶,如被利刃刺中般的尖利嘶鸣,她转头看去,李砚忽的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眼前身形一闪,曹玉林迅速过去,拉着李砚就是一扯,口中大声喊道:「护卫!」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曹玉林那完全就是生生扯拽的动作。
李砚刚从马上跳下,就被她迅疾地按在地上,那马不知怎么了,如同疯了一般狂嘶不止,不停地跳起扬蹄,又踢着后腿。
眼看着就要踩到人,栖迟离得最近,垫起脚,手一伸,扯住了繮绳。
这一个动作也有些累,她另一手扶住后腰。
左右护卫早已衝上前来,防护着她,一部分人握着兵器环护戒备,另一部分帮着拉住马。
栖迟紧紧扯着繮绳,口中急急说:「保护世子!」
又有护卫连忙去拖地上的李砚,曹玉林已起身,挟着李砚往府门口退。
栖迟这才鬆了繮绳,被护卫们簇拥着退回到府中,从马车到府门不过是一段臺阶的距离,她走得急,一手扶着小腹,隔着高大的府门看出去,吃了一惊。
李砚的那匹马被两名护卫按着,伏地嘶鸣,马tun上赫然中了一支箭,血滴到了地上。
在曹玉林刚才按着李砚趴伏过的地方,还插着一支箭。
刚才那一瞬间,是因为她看见了马tun上的那支箭才及时将李砚拖了下来,才免于他被后一箭射中,而马受了伤,发了狂一般,很可能就要踩伤人,多亏被栖迟拉住了。
不知是从何处射来的冷箭,栖迟紧捏着手心,在府门外扫视一圈,都护府左右历来防卫严密,门前大街也不可能有閒杂人等随意往来,根本没见到有别人的踪影。
她抑制着剧烈的心跳,吩咐一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