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砚刚下学,便听王嬷嬷说后宅有动静,似是他姑姑出了些事情。
他心中一惊,放下书本就跑了过来。
半道撞见罗小义也在廊下,正朝书房那里观望,他更加担心,匆忙过去。
「姑姑!」口中焦急地唤着,一进门,声音戛然而止。
他姑姑好好地躺在榻上,额上盖着块帕子,新露和秋霜都在旁谨慎地站着。
榻边,还站着个身形伟岸的男人。
李砚先是楞了一下,接着就想起来,当时在客舍里,这男人持剑入屏风会了他姑姑一遭,临走前还特地看过他一眼。
光王府的世子,自然是知礼节的,他当下便提衣拜了下去:「姑父。」
第一次听到这声称呼,伏廷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而后,又看了眼榻上的栖迟。
尚不习惯,但因为榻上的女人,这孩子也是他的侄子了。
「嗯。」他应了,手在胸口按一下。
是想给他个见面礼,但换过衣物后,怀间别无他物。
军服里也许有,可对方是一个亲王世子,想来也未必拿得出手。
干脆又收回了手。
似有道目光追着,他转头,对上栖迟的眼。
她眼神微动,缓缓背过身去。
嘴里尚有苦味缠绕不去,栖迟本还很不舒服,此时背了身,嘴角却隐隐有了笑。
因为早已看见他手上动作。
这男人,再厉害,也总有这一样是不如她的。
「敢问大都护,可还有什么需要防备的?」秋霜在旁问。
伏廷想着,方才已让她放任将燥血流了,又喂了药,就不会有什么事了。
「歇着就行了。」他目光在栖迟背上盘桓一下,转头出了门。
李砚目送他出去,才从地上起来。
问过新露和秋霜,都说是大都护将他姑姑照料过来的,大都护既然说没事,那应当就是没事了,这才放了心。
他挨着榻沿,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开口:「姑姑,我怎么觉得姑父对我无话可说,莫不是我跟来,叫他生厌了?」
从头到尾就说了个嗯,简直惜字如金。
他以往总被欺负,心思也养细了,既已知道如今北地情形不好,难免会多想些,或许自己跟来这里是成累赘了。
栖迟还没完全缓过来,声轻轻的:「他便是这样的人,你不必在意。」
李砚将信将疑:「我隻担心自己讨了个不喜。」
「不必多想。」栖迟浅浅笑一下,一手扶着额上帕子,心里说,就算不喜又如何?
总会叫他喜欢的。
……
罗小义杵在廊下,看到伏廷远远走来,那衣上还留着点滴血迹,便又记起他先前救人时那凌厉干脆的一幕来。
「三哥抱得可紧,我瞧着像是舍不得撒手了,定是久别胜新婚抱不够了吧?」他忍不住揶揄。
伏廷早知他又要胡扯,过来伸脚就往他小腿肚子上踹了一下。
那是他娶的人,抱了又如何?
罗小义龇牙咧嘴地抱着小腿蹦两下。
伏廷伸手,揪着他后领,另一手在他怀间摸了一下,摸出酒袋来。
冬日太冷,他们倒不是嗜酒,只是惯常带着烈酒暖身。
罗小义鬆开腿站定了,嘀咕:怎么还喝上了。
伏廷拔开塞子,往嘴里倒了一口,又抛还给他。
天早黑下去了,廊下悬的灯被大风吹得摇晃,身上吹冷了,也没什么感觉。
他喉咙一滚,酒咽下去,一隻手摸着脖子。
罗小义接了,这才留心到他脸色似是不对,凑近一看,两眼睁大:「三哥,你这伤!」
伏廷拿开手,掌上抹了一手的血。
他皱了眉,在腿上蹭一下:「没事。」
伤口开了,也不知是抱人的时候,还是喊罗小义那一嗓子给扯到的。
他方才出门时就有些察觉了。
罗小义拿手在自己颈上比划了一下:「那可是一鈎子差点穿喉的伤,你竟说没事?」
说到这个他就想起那些天杀的突厥探子来。
瀚海府向来防备严密,那些人被抓个现行,匆忙逃窜,本是他这个做将军的分内事,谁能料到他三哥也会亲率近卫去追捕。
原先众人以为对方全是男人,罗小义交手时便没防备女人,还以为那只是个被吓坏躲避的民女,待那彪悍的突厥女忽然衝上来,险些没一鈎子割破他脸。
幸亏伏廷挡了一下,那一鈎子勾到了他颈上,差些刺穿了下颚,也叫他们逮着机会跑了。
眼下倒是看不太出来了,最早几天根本连一个字都说不了,吃喝都成问题。
若非如此,当初在客舍,也不会连全是女眷的内围也不放过搜查。
罗小义忆起当时,看他三哥在那屏风里待了那么久,还以为真就抓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