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龄坐在左手边第一个,闻言掀起眼皮扫了几人一眼,却没应声。
这些人消息不灵通,自然不知道太子现在就在武昌府。
他们在这儿坐了已经有两刻钟,却迟迟不见姜政现身,这与姜政从前行事作风完全不同。他疑心今日邀他们来的,不是姜政,而是那位太子殿下。
就在周知龄心中猜疑之时,便听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道:“人都来齐了,太子殿下请入内。”
太子殿下?!
众人闻声一时惊疑不定,纷纷起身往外看去。就瞧见姜政与俞知府簇拥着一人行来。那人紫袍金冠,气度高华,一看便不是普通人。
再想到刚才听到“太子殿下”。
几个大东家便彻底坐不住了,心情也跟着焦灼起来。
太子怎么会接见他们?
一时间几人面面相觑,眼底俱是惊疑。
唯有周知龄早有猜测,反应快一些,当先迎了出去。其余人见他打头,也立即跟了出去。
他们不将巡抚姜政放在眼底,是因为姜政乃是新官上任,在湖广并无势力,强龙也压不住地头蛇。他们三江商会拧成一股绳,就是一方巡抚也不得不给面子。
但太子就不同了,那可是一国储君!
几人行了礼,将殷承玉迎了进去。
“诸位不必惶恐,孤奉皇命前来勘察灾情,今日正巧听姜巡抚邀了商会几位大东家商议买粮之事。孤十分感念诸位之忠义,便跟来瞧瞧。”
殷承玉笑yinyin在主位落了座,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但商会众人听着他口口声声说着“买粮”,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姜政下的帖子上可没写什么买粮。
他们下意识看向周知龄。
周知龄倒是见过大风浪的,并不慌乱,拱手道:“太子殿下谬讚了,这都是我等当为之事,殿下与姜大人为百姓奔波,我等自然也当尽绵薄之力。”
说着他又话锋一转,叹息道:“只是今年实在艰难,雪灾导致陆路水路不通,仓库隻进不出,这么耗了许久,我们这些大商户手里还能剩些存货,但商会里的小商户却早早断了货,甚至以维持正常的营生。商会里念着若是这些小商户断了货,普通百姓买不到粮食火炭之物,恐难以为生。所以商会内部一直在互相匀货周转,这才勉强维持了经营……大家伙儿都盼着这雪灾早些过去。”
这便是在哭穷了。
殷承玉却不接话,隻瞧了姜政一眼。
姜政会意,接过话茬道:“谁不如此盼着呢,只是如今赶上了天灾,粮仓余粮告罄,周边调粮又远水接不了近渴……”
他说着重重叹息一声。
有太子坐镇,这一回商会众人却没有再敷衍推诿,周知龄正义凛然道:“大人的难处我们自然晓得,官府一心为民,我等也义不容辞,怎么好再谈买卖?如今我那米仓还剩余五百石陈米,原是留着以防万一的,如今既然赈灾粮不够,草民便尽数捐了,隻盼能多活些人。”
其余人见他先开了口,顿时领会了意思,便纷纷开了口。
这个捐两千件棉衣,那个捐五十石火炭……
先前姜政去同商会交涉了两次,想要同商会买粮,便都是被这么打发了。
只不过这次有太子出面,打发的格外多一些。
这些人一个个喊着仓库空了没货了,可实际上仓库里堆得满满当当,只是为了抬高价格,牟取暴利,都按着不肯放出来罢了。
殷承玉眼神沉下来,面上却还带着温和笑意。
“诸位有如此胸怀,孤甚为感动。但好事也不能叫诸位白做了。”他看向侍立一旁的薛恕,吩咐道:“将孤拟定的契书发下去,给几位大东家看看。”
说着他又转过头来,不疾不徐道:“诸位仔细看看,量力而行,若有不合适之处,尽可指出来。”
薛恕捧着一沓纸张,挨个发下去。
几人心里正嘀咕着义捐还签什么契书,待将那到手的薄纸拿起定睛一看,便齐齐变了脸色。
作者有话要说:
大狗勾:没有我挖不出来的料。
大狗勾:当狗仔我是第一名。
有几个定力不够的,看完那纸张上所写的内容后,已是神色惊疑不定,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来。
“几位大东家可是热着了,怎么都流汗了?”薛恕冷眼看着,故意将声音掐得极细,调子拖得长长的,叫人听着又多几分诡谲之感:“如今过冬物资紧缺,殿下爱民如子,不舍得多用火炭。咱家原本还怕冻着各位呢,眼下看来倒是有些多虑了。”
他这话要多Yin阳怪气就有多Yin阳怪气,尤其是配上太监特有的尖细声调,扎得人耳朵都疼起来。
那离他最近的文大东家又惊又惧,心中正憋着火,登时抬首怒目瞪他,却在对上他的眼神之后,悚然一惊。
先前他们被太子驾到的消息所震,并未多注意到这太子身侧的随侍。可眼下细细一瞧,文大当家心底就冒出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