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去了书房, 又屏退左右,薛无衣才继续说起来。
“我先前便与二位说过,第一任西蜣王薛常曾留下了画卷与秘宝, 又交代后世子孙, 若是见到画中人,便将画卷交给他。只是后来我回西蜣之后又多番打探,方才知道我所掌握的画卷只是一半,老西蜣王另将一把钥匙交给了王太后保管, 而这钥匙多半便是打开秘宝宝库的钥匙……”
萧止戈眸色微沉,当初求见安庆帝的西蜣使臣也提到过王太后手中有一把钥匙,他们以薛无衣手中有画像为由, 请求安庆帝出兵助他们杀了薛无衣, 事成之后拿到画卷,寻到秘宝, 愿将秘宝赠与大邺。他那时候尚不确定这钥匙的说法是否可信。但如今与薛无衣的说法相印证,当初那使臣所说多半是真的。
第一任西蜣王不仅留下了画卷,还留下了一把能打开宝库的钥匙。后世王族一代代地传下来, 但到了老西蜣王手中后, 因他病重,幼子又孱弱。便将画卷与钥匙,分别给了薛无衣与王后。甚至就连告诉他们的故事, 或许都只有一半。
素闻老西蜣王对薛无衣十分信重, 薛无衣感其恩德,一直为西蜣鞠躬尽瘁。然而此时真相一层层揭开,所谓的信重, 亦不过是重重伪装罢了。
即便是萧止戈,也忍不住有些同情他了。
“钥匙在王太后手中, 你欲如何做?”萧止戈手指轻轻捻动,问道。
薛无衣重重咳嗽了几声,顺了顺气方才道:“不,这钥匙如今也在我手里。关于西蜣秘宝之事,我亦都会告诉陛下与王爷,只唯有一个请求……”
——这便是他今日之行的目的了。
“你说。”
薛无衣脸上泛了些病态chao红,极力压抑着喉间痒意道:“陛下还未登基时,我曾以两座翡翠矿交换,请求陛下两年内不对西蜣出兵。如今,我还是只有这一个请求……”
“以陛下之能,野心或许不止于大邺。眼下西蜣局势混乱,如今是我尚在,争斗便没摆到明面上来。一旦我身亡,西蜣大乱,于大邺而言,必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他压抑不住地低低咳了几声,继续道:“我隻请求陛下,能宽限两年时间。西蜣百姓已然艰难,若是再起战争,恐怕将无力支撑……”
他一番话言辞恳切,兼之满脸病容,十分叫人动容。安长卿心下不忍,道:“薛丞相先喝口茶缓缓再说罢。”
薛无衣却摇了摇头,浅笑道:“叫二位见笑了,我这是沈痾旧疾,一直便是如此。”
说罢,又继续道:“我知晓这请求眼下看着有些异想天开。但我向陛下保证,只需两年时间,待西蜣内乱平定,届时陛下不必费一兵一卒,西蜣便会臣服于大邺。”
萧止戈却摇摇头,话语甚至有些冷酷:“往后两年的局势谁也说不准,我便是今日应了你,日后焉知不会有其他变数?再说,薛丞相这模样,怕是熬不过两年了吧?你若身死,我便是不守承诺,你又如何知道?”
薛无衣笑容淡淡:“陛下一向重诺,今日不过是将死之人的豪赌罢了,我这一生掣肘无数,壮志难酬,却依旧想为西蜣百姓做点什么。若我当真身死,又哪能管身后洪水滔天?不过是安自己的心罢了。”
“陛下顾虑我亦明白。想必陛下也听闻西蜣国内,西蜣族已然揭竿而起,渐成气候了?”
萧止戈略一点头,道:“听闻都是昔日西蜣部族的后人,十分勇猛。”还有一点他没说,那便是使臣曾说薛无衣一直在放任这些西蜣族人,并未立刻派兵平乱。
当年薛常叛出大邺,联合大邺西边游牧部族西蜣,共同建立了西蜣国。西蜣首领率领西蜣族人尊薛常为王,而薛常为了笼络西蜣族,特将国名定为西蜣。然而这么多年过去,薛常早已作古,薛常后代所代表的大贵族们,却因迥异的相貌血统,以及权利划分问题,与西蜣族的矛盾越来越深。到瞭如今,西蜣族人已然成了最低等的贱民,西蜣族人甚至可当做牲畜买卖,平民与其通婚所生之子,亦是贱民。
西蜣族人在西蜣备受压迫,如今在王廷权利争斗之时,这些被压迫日久的西蜣族人趁势揭竿而起,竟然很快壮大起来,在西蜣国内已然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西蜣族在马背上生活,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依旧不减悍勇,倒是这些年的压迫,叫他们变得更加凶猛。”薛无衣言辞间果然不见愤怒,反而有讚扬的意味:“我曾想过推行新政,将西蜣族人的户籍改为良民,禁止人口买卖,使西蜣族人亦可参军,出仕……若是成功,西蜣有瞭如此勇猛的军队,或许便不至于到今日地步。
然而王太后与王联合其他朝臣,一力否决了这个提议……”
薛无衣提起无疾而终的新政,神色终于起了些波澜:“我曾想力挽狂澜,但终究是螳臂当车,如今王太后已然知晓我罹患重病没几年好活,但他们却都等不及我死了……”
此番他前来大邺,给了从小看着长大的王最后一个机会,然而对方听从了生母的计策,毫不犹豫地派遣他出使大邺,又联合另两位使臣,想叫他客死异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