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许久,久到我以为已经过了一世纪那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回我的话,于是我站起身,想将已见底的杯子拿去冲洗,并且准备回家。
就在我经过他的面前时,他拉住了我的手,「我们没有孩子。」他说。
他的体温从他的手传递给我,多年过去了,那温暖的手,也没变过。他有些力道的圈住我的手腕,不会太轻也不会太重,可是却让我逃不掉。「是吗?就算没有孩子,陈梨瑛还是你的老婆,别让她担心自己老公为什么那么久还没到家。」
「那你呢?」
什么?
「这么多年来,你会担心我吗?」
我感受到他圈住我的手更用力了些。这么多年来,会担心他吗?我将他的问题再次在心里重复一遍。「不管我担不担心,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转过身,看向他,「我们已经分手了,没有关係了。」我提醒他,也提醒着我。
我们已经分手了,没有关係了。
甩开他的手,「总经理,快回去吧,锁门这种事我来就好。」话刚落下,就迈开步伐。
「可是我会担心你!」在即将到达茶水间时,我听到余克齐这么说,接着他的脚步声离我愈来愈近。心跳又开始加速,全身因肾上腺素热了起来,「我总想着你好不好?你吃饭了没?你忘了我了吗?你振作起来了吗?还有好多好多,一直在担心你。」他的声音在我头顶上响起。
因距离太近,站在身后的他,他身上专属的气味,一直飘入我鼻腔,他的清香味道将我环抱住,彷彿他真的倾身抱住我,「……罪恶感,那只是你的罪恶感罢了,你不是真的想担心我,只因为你当初突如其来的提分手。」
对,他只是因为罪恶感,才担心我的。就像偷了别人的东西后,会担心对方有没有发现?东西不见会不会伤心?那样的罪恶感。
「不是!我是真的担心你,不是因──」
「余克齐!你就承认会怎么样,我都已经相信了,就别骗我了!不管你担不担心,现在你该担心的也不该再是我了,担心你该担心的人就好。」
语落,我逃离现在,也逃离他用清香包围我的环抱。走至茶水间,我嚐到了一点咸,眼泪的咸,也在说出那些狠心话后,深深感到自己的心又狠狠痛了一遍又一遍。
其实我知道的,只是我没勇气去面对。
为什么不答应沉承的告白,不答应他之后说的那些为了沉承好的话,为什么在看到余克齐心还是悸动着,为什么在狠狠拒绝余克齐之后,心却百般痛着,其实我都知道。我以为我早就放下了、不在乎他,早就忘了他,可现在才发觉,其实我只是把他藏在心底的最深处,深到我以为我已经忘了他,但其实我没有,我只是把他藏起来了。
我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走出茶水间时,余克齐还没离开,他就这样呆呆地坐在小晴的位子,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武装好自己,走了过去,把他当作空气一样,收拾着桌上的东西,收好后,拿起包包,准备略过他时,他站了起来,拿走掛在我椅子上他的西装外套。
「走吧,我送你。」他不等我回答就逕自往前走。
等我走出公司把门锁好后,他人已经不见了,就在我思考着要等他还是先行离开,一台车映入眼帘,那台车在我面前等下,副驾驶的车窗摇了下来,余克齐的脸再次出现在我眼前,「上来吧。」
走近车身,「不用了,我自己回家就行了。」
「上车。」
他还是一样,爱命令人。从坐上车的那刻起,我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车窗。「现在很晚了,所以送你。」
「嗯。」
一路上,我们没有什么交谈,他开他的,我看我的,如此而已。到家门前,我看向他,「谢谢,但请以后不要再载我回来了。」
因为我会怕,我怕你一次次的载我回家,是代表着你还在乎我,我怕我认为自己还有机会,我怕自己像个傻瓜以为你还爱我,可到最后陪你渡过馀生的并不是我。
我怕。
结果隔天小晴来上班时,就发现自己的座位似乎被别人坐过,说是椅子摆放位置不一样,「筠芸姊,昨晚你有看到谁来坐我的位置吗?」突然被点名,害我身子一颤,才扯出一个连我都觉得很奇怪的笑容,「没、没有啊,我没看到有谁坐你的位置,可能、可能是你记错了,也或许是我昨晚走的时候不小心撞到的。」抓了抓脸,想去除尷尬。
「是吗?那可能是筠芸姊说的那样吧。」接着,她拉开椅子,不疑有他的继续工作着,放弃斟酌在这件事上。听她这么说,我整个人都快吓死了,轻轻擦拭额上的冷汗,还以为我跟余克齐的事就要露出马脚。
况且要是让小晴知道余克齐坐过她的位置,说不定她会开心的想飞天,到处炫耀,然后不准有人再坐她椅子,就算要坐那个人也得只能是她的天菜总经理,再来,可能将来辞职时,说什么也要把椅子搬回家呢。
这景象光用想的,就觉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