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绍王朝二十二世,顺安二十九年。
是年闰正月十日,朝廷特颁恩旨大张灯火,諭示万民同为皇帝祈福,直到正月二十日方才卸灯。
每天入夜后,长安大道沿路宫灯形如一条火龙,以皇宫正阳门为头,连绵十里不绝,京城千家万户悬掛各式花灯,争相竞比华美奇巧,期能在赛灯会中拔得头三彩,成为贡灯献给皇帝,此乃无上光荣之事。
直到正月十五上元节这日,天上元宵,人间灯夕,节庆最是热闹,辉煌灯火掩映月色,簫鼓喧天驱逐夜阑,扭秧歌、踩高蹺、放焰火、打灯谜等等,观不完火树银花,听不完琴瑟笙歌,好似一个锦簇烟云世界。
人们早早吃了晚饭和元宵汤糰后,扶老携幼闔家出游,欢欢喜喜的走街玩耍闹元宵。
家中有闺阁女眷的,由婆姨姥姥陪伴着爬上城门游春,观赏千灯万灯如星河,祈望一年百病皆无,传言此夜鬼xue空,姑姑娘娘走一走,百病尽归尘土中,是谓走百病。
这夜的城门廊上除了巡逻士兵,只默许女子行走,男子若登其上,怕会被视为登徒子,给婆姨姥姥们打下去。
难得踏出门户的闺女头面梳妆,身着白綾衫,城墙上倩影娉婷,满路飘香尘,三俩成群嬉笑游玩,惹得无数年轻小伙子佇足城墙下方引颈仰望,盼能于此时觅得淑女佳人,上门求娶。
小伙子像看仙女般的看姑娘,姑娘也从城垛间偷瞧公子儿郎,若有心悦者,则大着胆子拋执绣有姓氏或家徽的罗帕,好叫那儿郎携罗帕登门说亲,成就好姻缘。
「少爷,您瞧,那是户部侍郎的女儿,长得可好了。」小太监雷童指着城墙上说。
「是吗?」宋琅只抬眼瞟了下,无什兴趣,继续缓慢前行,乍一见那个个全像戴了白色面具,脸上的粉都快跟城墙一样厚了,雷童能分辨出是哪家小姐,不得不说眼力极好。
今夜京城百姓似乎全倾巢而出,人挨着人摩肩擦踵,他漫无目的跟随人流移动,就这么给挤到内城墙的下边了,倒不是特地来瞧走百病的姑娘。
雷童紧紧跟着主子,时不时瞟一下城墙上的姑娘,心想主子比那些姑娘好看,难怪瞧不上眼。
说来宋琅乃当朝五皇子,故皇后的嫡次子,最受当今圣上喜欢的么儿,年方十七,模样清朗俊秀,打出生起深获帝后宠爱,性子难免顽皮了些,但大致来说才德俱佳,文武双全,许多高门贵女心生倾慕,是心目中的如意郎君,走在路上莫不吸引旁人注目。
城墙上不少姑娘当然也瞧见他了,只是没人敢向他投帕,倘若他不接或将帕子随手扔了,姑娘家岂不是顏面尽失,当眾叫人笑话。
「嘿,清川郡主竟然也来了,瞧那满头珠宝,哎唷,都不怕折了脖子。」雷童怪声怪气道,想让主子开心些。
一年来,皇帝龙体愈见不好,大家都不开心,稍早前皇子公主们进宫与皇帝吃家宴,皇帝勉强坐了小半时辰,便打发儿女散去,灿亮的灯火把皇帝的脸照得更加清晰,掩不了苍老与行将就木的灰败之色,不知还能撑多久。
散宴时,皇帝对五皇子慈爱笑道,琅儿,出去走走,替父亲瞧瞧外头的烟花,去看看黎民百姓过得好不好。
所以,宋琅才会徒步行走在熙攘的人群中,满腔愁绪,心不在焉,对老皇帝的身体和病情担忧不已,胸口压着一股莫名恐慌,心神不寧。
「噯噯,公子,清川郡主似乎喊您呢。」雷童忙道。「您要不就当做没瞧见她吧。」
宋琅这才稍微顿步,抬眼望去,果见城墙上方一头珠翠晃来晃去,清川郡主正朝他兴奋挥手。
他与清川郡主算得上青梅竹马,他与贵族少爷贵女们一起游玩时,大多少不了她,因此于情面上朝她頷首示意。
未料清川郡主忽地扬手,把包着一颗桃子的绣帕往他头上扔。
你想想,手帕轻飘飘的,总要包个东西才能更准确的投中目标唄,而且姑娘们好几天前就开始练习投射技巧,以期能够快狠准,看中哪个先投先赢!
因此姑娘们不只带帕子,也会带水果,多是桃子和李子,望能投以桃李,报以琼琚,永以为好也。
当有些俊公子给砸了一头果汁,笑得一脸傻兮兮时,其他小伴子莫不羡慕嫉妒恨,那景像宛如现代的偶像女团与其宅男粉丝们的见面会。
话说回来,雷童见状暗骂了声「我Cao!」,双腿一蹬跳了起来,半空拦截成功,顺手一拨,又将桃子不偏不倚扔回郡主怀中,要让这棵桃子砸到主子头上,事情可闹大了。
清川郡主一愣,扠腰指着雷童大骂,这位刁蛮郡主的泼辣眾所皆知,眾人大多只窃笑围观,不过小打小闹罢了。
宋琅的思绪被清川郡主的投帕之举打断,感到有些好笑,目光不经意一晃,在人群中看见了一抹熟悉身影。
咦?是他?
他想也没想,下意识朝那身影快步而去。
「少爷,等等我!」雷童急忙追上。
人山人海拥挤不堪,宋琅在人群中勉强穿梭,一个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