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近戌时,喧闹了一日的永宁侯府彻底归于沉寂,就在这时,偏院一处不起眼的小门忽然被打开,黑沉沉的夜色里,从这小小的角门里,走出了两个人。
这二人身量相仿,都垂着头,因为夜色沉沉,所以看不清面容如何,只能从身形判断出,似乎是两个女人。
这确实是两个女人,正是安笙身边的郑妈妈,和方氏的贴身丫鬟,袭香。
郑妈妈是来送袭香的,她带着袭香出了角门,往南走了几步,就见南边靠墙拐角那里,停着一辆青帷马车。
马车前坐着一个人,见到她们二人,便跳了下来。
郑妈妈让袭香站着别动,自己朝那个人走了过去。
二人走近之后,互相说了两句话,郑妈妈便让袭香上车。
袭香看了郑妈妈一眼,目光微微闪动。
郑妈妈低声道:“去吧,这也是你的造化,往后能过成什么样,就全看你自己了,这是小姐让我给你的,拿着吧。”
说着,郑妈妈便将一个小包袱递给了袭香。
袭香接过郑妈妈递来的包袱,又看了郑妈妈一眼,咬了咬唇,道:“那,妈妈代我跟二小姐说声谢谢。”
郑妈妈点点头,应了声“好”。
袭香这才上了马车,郑妈妈小声跟苏远说了句“小心”,苏远点点头,重新跳上马车,赶车走了。
马车缓缓而行,车轮发出辘辘之声,一阵风起,郑妈妈裹紧了身上的棉袄,快步回去。
角门再次关上,重新上了锁,没有人发现侯府里离开了一个人。
直到,夜深时分,徐嬷嬷带人再次进入听雪堂,发现方妈妈晕倒在地,而袭香却不见踪影,而方氏房中的一些首饰也都不见了,才知道袭香可能卷了财物跑了。
徐嬷嬷铁青着脸将听雪堂搜了一遍,都没找到袭香的身影,当下不敢隐瞒,立即回去上报徐氏。
徐氏听闻袭香偷跑,十分震怒,但值此多事之秋,还是没敢让人去找,只Yin着脸吩咐徐嬷嬷送方妈妈上路。
徐嬷嬷颔首应是,然后再次返回听雪堂。
可怜方妈妈,犹在昏迷中,便被人结果了性命。
方妈妈死后不久,方氏也撑不住,去了。
夜色深浓,天边忽然飘起了雪,起先只是零星一点雪花,但不过片刻,便如扯絮一般,飘飘扬扬,顷刻间便将地面覆盖上了一层雪白。
这雪至纯至性,似乎将这世间一切污秽都掩盖了。
方氏“急病而死”的消息,于子夜时分传入侯府各房各院。
顾凝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便嚎啕一声哭了起来,但哭了不过几声,便好像忽然间想起什么了似的,忙捂住嘴巴,忍着不哭了。
安笙收到消息的时候,却没什么反应,过一会儿之后才问,“下雪了?”
郑妈妈颔首回说:“回小姐,外头正下着雪呢,下的还很大。”
安笙嗯了一声,回说:“知道了。”
知道什么?
郑妈妈闻言微愣,安笙这意思,是知道下雪了,还是知道方氏已经死了?
不过不管安笙说知道什么,都不是她该问的,她只要听安笙的吩咐行事就好了。
方氏对外是说得了急病而死,那侯府众人就不可能一点儿表示都没有,但是,毕竟白日里闹得那么难看,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所以,没有徐氏的准话,大家伙一时间都摸不准该如何行事,只得先起身穿了衣裳,等着徐氏那边示下。
直到徐氏派人传话来说,年下横死,是为不吉,从急处理,不必大Cao大办,众人才明白了徐氏的意思。
徐氏的意思是说,方氏死的不吉利,所以葬礼不会大办,众人也只需装装样子即可,不必太过隆重对待。
松枫苑里,兰英送走了过来送消息的人,回来就见宋氏坐在桌边,神情复杂地盯着桌上的杯子出神。
兰英走到宋氏身边,低声问说:“夫人,您怎么了?”
宋氏恍惚回神,看了看兰英,道:“没怎么,就是觉得这人终于死了,我心里反倒有些复杂。”
兰英似乎明白宋氏的意思,闻言便去劝道:“总归也不是夫人您动的手,就算是心中有愧,也不该夫人来担,夫人且放宽心就是。”
“倒也不是愧疚吧,”宋氏啧了一声,“你知道的,我盼着这一日已经很久了,等这一天终于来到的时候,心里到底有些复杂的。”
“奴婢明白。”
“走吧,就算老夫人说不必隆重对待,却也不能不朝面,跟我去瞧瞧吧。”说着,宋氏便站起身来,准备出去。
兰英忙来扶她,主仆俩刚走到门边,宋氏又忽然想起女儿,遂吩咐另外一个丫头,“去看看四小姐,传我的话,叫四小姐别害怕,待在屋子里不必出来。”
这么晦气的事情,她可不想让女儿看见,女儿今日本就有些吓着了,可不能再叫女儿看见死人了。
丫鬟福身应是,然后便去顾菱那里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