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承睿摇摇头,哑声说:“你知道不是这样的。”
“你不喜欢吗?”林翊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看起来不高兴。”
黎承睿闭上眼,随后睁开,将从他家里找到的牛皮纸袋递给他。
林翊接过的瞬间,脸色变得苍白,他的表情迅速回到很久以前黎承睿熟悉的那种木然,只是这次,他睁大一双幽深的黑眼睛,默默地看着黎承睿。
黎承睿别开视线,他觉得心里疼得厉害,他深呼吸了一会,才尽量克制自己的声音不发抖,尽量正常地说:“我问过席一桦,他没有做过你说的那种事。我找到其他人,证明他说的没错,林翊,”黎承睿困难地斟词酌句,“你骗了我,为什么?”
“为什么?”林翊像听不懂一样,呆呆地重复了这句话。
“你,”黎承睿抿紧嘴唇,痛苦地问,“你跟我在一起,是从一开始就谋算好的,对吗?”
林翊的脸色白得如纸,显得他的眼睛越发幽深,他用一种久违的,历尽沧桑的疏离和悲哀看着黎承睿。
“不想说?”黎承睿轻声问,拉过一旁的椅子,慢慢坐了下来,他觉得身心疲倦到了极点,却不得不忍耐着,用最大的理性强迫自己冷静地说,“我替你说吧,有不对的地方你随时打断我。”
“我看了阿凌给你画的速写本,他爱你,对不对?”黎承睿轻声问眼前的少年,悲伤而缓慢地说,“他爱你,就像我爱你这样,只需第一眼看到你就把整个人赔进去,他可以为你去死,可以为你而活;他也跟我这样,怕这种感情惊吓到你,只敢千方百计地靠近你,在无数小事上照顾你,逗你笑,带你玩,他怕你有负担,甚至都不敢亲口对你说一句,为自己的感情,哪怕只是亲口承认,在你面前他也不敢,对吗?”
林翊依然面无表情。
“那本速写本,是在他死后你才拿到的?”
林翊抬眼看他,蒙上水汽的眼神亮如寒星。
“你拿到那本速写本,所以你明白他的感情,所以你恨夺去他生命的人,陈子南、郑明修、吴博辉、庄翌晨、席一桦,他们每个人都要为阿凌的死负责,但杀人容易,要恰如其分地惩罚他们却难,你给他们每个人做了审判,但要执行你的审判,你需要帮手。你找上曾杰中,是因为他能替你动手杀人,你找上我,是因为你需要一个秉公执法的警察来对付你对付不了的庄翌晨、席一桦,我说得对吗?”
黎承睿看着他,温柔而悲伤地说:“可是你没想到我爱上你,于是你将计就计。林翊,你血腥、残忍、算计人心、装傻扮懵、铁石心肠,这都是报仇而必须的,ok,我能理解,但为了报仇你连自己的感情都能拿来做戏,这是最让我难过的地方。我不恨你骗我,利用我,我咎由自取,但我还是很难过,因为你被仇恨蒙蔽双眼,你连自己都不放过。”
“现在你大仇得报了,亲爱的,你告诉我,你开心吗?”
林翊注视他,随后皱眉,认真地问:“为什么你要这样理解问题?你不觉得你的理解很偏执吗?”
黎承睿一愣,林翊伸手将钢琴琴盖砰的一声合上,然后将那个牛皮纸袋的东西倒了出来,把那几张照片整整齐齐排列排在锃亮的琴盖上,他用一种研究宇宙奥秘的神情将每张照片又仔细端详了一遍,带着遗憾说:“阿凌死的时候,样子可真丑。”
他平淡地,用叙述事实的口吻又说了一句:“他活着的时候很好看的,还好喜欢笑,我从来不懂为什么他有那么多可笑的事,可他说,嗯,因为我不爱笑,所以他要替我笑,他要把我们两个人的份都笑了。”
“我到今天也不明白,他为什么有这种,”林翊真诚地困惑着,“没有逻辑的荒诞念头。这就好像,我也不明白你怎么觉得我能为报仇而献身,这种粤语残片都不演的情节,太荒谬了。”
这样的林翊是黎承睿陌生却又熟悉的,因为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纯真明净,态度也一如既往的认真,但他的思维却敏锐洞察,也许这才是真正的林翊,一个黎承睿从来不知道的林翊。
林翊低头看了看阿凌的尸体照,淡淡地说:“两百八十七。”
“什么?”
“两百八十七道伤口,”林翊抬头,平静地看着他,“阿凌被人在身体上弄了两百八十七处伤口,分别由八种以上的器皿或方式造成,这么多伤口造成的疼痛和缺血足以引起休克,而那两个人显然没有急救的常识,我猜这是阿凌真正的死因。”
“我不喜欢交朋友,不喜欢说话,周围的人不是太蠢就是太无聊,那些同学,从前看我功课好就妒忌我,后来看我只考过关分,就以为我傻欺负我,老师不是拿我当施舍爱心的对象,就是拿我当烂泥扶不上壁的典型,他们愚蠢、虚伪、贪婪、自私,在我看来,他们活着的唯一价值,就是证明神说人有七大罪这句话有多正确的。我每天都看到他们在犯罪,但尘世间的法律不会惩罚他们,惩罚他们,只有天国的主。”
“只有阿凌跟他们不同,我记得刚刚做同学那时,有天我们的女班导,大概昨天晚上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