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是被周雨帆的电话打醒的,她拿起手机惊讶地发现居然九点了。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她伸手过去,床单上还留有余温。
“你昨天怎么跑了啊?!”周雨帆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清醒,这在一个周日的早上显得很不同寻常。
“你磕嗨了?”万岁确认道:“你在哪?”
“我吓醒了,因为我们主管来找我,说昨天晚会上母公司的人想要认识你!”
“……你们主管还做皮rou生意呢?”
“呸呸呸!!”周雨帆连啐了好几下,“不是啊,我们母公司是那种以签约艺人为主的经纪公司,我合理猜测他们想找你当明星!”
“谢邀,我不跳这个大染缸,”万岁翻了个身,“而且他们知道我有纹身吗?还不是文艺小清新那种。”
“那个……哎哟!不是啊宝,那家公司有谁你知道吗?”
“谁?”
“……”
周雨帆说了一大串名字,万岁一个都不认识。
“不去,我不会再参加你的任何活动了,我还有事,拜拜。”
大概这是近几个月来第一次,万岁主动结束和周雨帆的对话。她想起昨天聚餐上的经历就头疼,一种生理上的厌恶,因此有些迁怒于人。但是她也并不觉得自己的朋友完全无辜,周雨帆很明显对自己的提早离场一无所知,打来电话不是确认安危,而是出于牵线搭桥的试探。
万岁不是第一次这样被周雨帆冷落了,她讨厌这样。
昨天她作为外人根本搭不上话,周雨帆和同事交谈熟络四处周转,虽说有简单介绍,但万岁还是很尴尬。她硬着头皮和陌生人寒暄,话不投机半句多,闷头吃饭也不得安生,一桌的人总是举杯祝酒。
她的穿着打扮在昨天的场合里有些特别,其他人和她是两种风格,这样既好也坏,就看当事人怎么想。万岁还不至于觉得另类出丑,但总归是有些不适。胡思乱想的时候顺着气氛喝下了几杯饮料,后来说是饮料没了,服务员去拿,先用酒垫着。她在觥筹交错间使劲寻找着周雨帆的影子,然后发现好友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与其他人热络地说笑着。
那能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万岁陪着笑喝了两杯,她喝酒很上脸,并且很快意识到刚喝下肚的酒度数应该很高。因为身体的热度开始急速攀升,不同部位开始毫无规律的发痒,她低着头,看见自己的手腕白一块红一块。
在喘不上气之前她逃了,她受不了这份盛大,也受不了这份压抑。万岁脑中翻飞着各种自我质问,每一句都在迅速盖章授予她:场内最大的小丑奖项。她往出口走的姿势并未跌跌撞撞,但显然引起了一些注意和不怀好意的搭讪。
万岁从女士洗手间出来到地下停车库的路上数不清拒绝了多少男人的示好,在电梯里的时候她刻意散开了外套,露出臂上的纹身,这个方法稍微有些奏效,不少视线在接触到那些图案后都转开了,空气中弥漫着大男子主义特色浓郁的意犹未尽和惋惜。
如果说之前的目光就够让她难受了,在露出纹身后随之而生出的轻蔑与审视更令她恶心。她往背熟了的停车位走,万岁的步子越迈越快,在快要抵达目的地之前想起来还没有给陈黎打电话。
急切的心情瞬间冷却,她像被浇了个透心凉的落水狗。怎么会这样?她为什么当时把车钥匙留给了他?
因为怕他无处可去,因为怕路边小狗在等主人的时候被其他“好心人”抱走。
两轮自问自答下来,万岁已经走到了车前,她准备好拿出手机联系他了,但是没有准备好在他回来之前自己该躲到哪里去。她不抱希望的抬起头,却看见了驾驶座上的他。
商场作为服务客人消费的地方总是得舍得花钱,因此灯源比居民小区足,地下车库也不例外。
陈黎就坐在那里,穿着出门时她挑的黑色外套,由于拉链解开的缘故,少年修长的颈部线条露了出来,他的上半张脸隐在黑暗里,下颚线条凌厉。
他撑着侧脸似乎在思考什么,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但是因为看不到他的眼睛,所以他也有可能已经看到她了,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打招呼。
可是万岁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起,浑身就涌现出被拯救了之后的失力感,也许出自解脱的幸福,出自“谢天谢地你来了”的欣慰。无论陈黎是出于什么原因先回到这里,她都由衷地感谢他。
去卫生间的时候,万岁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看书的男孩,他似乎早就注意到动静,从一开始就关注着她来的方向,以至于她几乎是落入陷阱般的撞进他的视线里。
陈黎的头发蓬松,周身盈着一股神清气爽的朝气感,他目光炯炯,假如人有尾巴,此时此刻一定在热切至极的摇动着,但是他又很听话,在主人准允之前,趴伏在原地强力抑制着自己扑过去的本能。
万岁起了些鸡皮疙瘩,有种要被吃干抹净的感觉,但对小孩又过分的信任,于是点头问了声“早”,随后也没等答复一阵风似的径直溜进了卫生间洗漱。
要说昨夜睡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