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止观(19)
此言一出, 二人都知道对方的意思,萧复虽看不见他的眼睛,但听得见他的真挚。
林子葵想事情, 从来想的便是如何去解决,而不是推辞、违约。
二姑娘这样说, 兴许三爷也看过他的病,有些隐疾。
未来也许可以治好,也许,自己去抱个弃婴来当做自家孩子养, 林子葵亦能接受。
有的时候,萧复也想跟他说清楚真相,但自己事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更不是一下就能接受的。
一次说一点,徐徐图之, 直到林子葵的底线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为自己退步到,自己是谁, 是男是女,是人是妖, 根本不重要。
林子葵身上是读书人最质朴的一面, 他还未入官场, 未经洗练, 不染浑浊,他是一块干净的璞玉。
萧复想让他永远如此, 哪怕入朝为官, 也矢志不渝。
所以, 当元庆提到文泰帝恩准薛相告老还乡时,萧复的第一反应是:“他出城没有?这么年轻,才六十四岁告什么老还什么乡,把薛相接到行止观来,就说本侯有要事同他相商。”
林子葵眼下认为科举日暮途穷,前途渺茫,正是需要策励之时。
薛相离京时,仅一琴一鹤,两辆简朴马车,一个年迈老仆,后面车上则是他的发妻,还有十五岁的孙女,其他家眷早在一个月前,就已回了老家。
如今褪去一身一品官服,当朝宰相,瞧着和路边放牛老翁,没什么区别。
皇帝派来追他的锦衣卫,还没追到薛相,元庆就先行将薛相拦下了。
老仆高声问:“前面是何人?缘何拦路?”
薛相鼻梁挂着失而复得的叆叇,正坐在马车里,垂眸看书,闻言以为是遇上了贼子,撩起布帘一看。
他眼神大不如前,脸庞已垂垂老矣,人走到跟前,才能勉强认出。
“薛相,下官是统兵驻守关内的陈元庆。”
“陈将军?”薛相认出他来,多年前是见过的。
“薛相还认得下官,”元庆笑道,“我家侯爷在行止观,听闻薛相告老还乡,特意请薛相去吃一杯践行酒。”
“你家侯爷,”叆叇滑了下来,薛相推上去,“定北侯萧复?”
“正是定北侯。”元庆主动牵着马,“下官带薛相去行止观,夫人不妨也也一起去。”
薛相猜到恐怕不是吃什么践行酒,这萧复可不是平白请人喝酒的性子,他想做什么……
行止观内,林子葵多日不见灵泊道长,让墨柳送他去了清心阁,这回恰好又遇上了则悟道长。
这位道长偶尔来一次清心阁,林子葵因着每日都去,故此时常能遇见他,或与他手谈一二,或论今说古,长谈阔论,总让林子葵多有领悟。
他很愿意与则悟道长聊天,此番来,忍不住地感慨:“道长这般卓识,远胜朝廷沽名钓誉之辈,却甘愿枕山栖谷,焚香扫地。我原先不甚理解,如今算是知晓了,为何人会蛰居隐逸。”
则悟抬眸看他一眼:“居士此去金陵,可是发生了什么,生出这样感悟。”
林子葵并非自怨自艾的性格,没有说自己受jian人所害,科举黑暗,只低声叹道:“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
林子葵与则悟道长闲聊之际,金樽蹲在清心阁附近的树上看了一会儿,被则悟道长的护卫发现了,就将他赶走了。
金樽只好回到东客堂,蹲在墙头对萧复说:“侯爷,书生在跟老道士说话,我被他身边的高手发现了,将我赶走了。”
“金樽。”萧复抬手唤他过来,给了他一颗糖:“那老道士最讨厌人听他讲话了,所以金樽啊,你远远的看着林书生,要看紧他的安危,不要让任何人伤害他。”
金樽接过糖,“哦”了一声,又回清心阁附近树上了。
老道士身边的高手很厉害,他想交手,可那高手似乎知道自己是定北侯身边的人,不与自己打,只是三两招将自己驱逐。
他心下郁闷,像树上的猴子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隔着一片窗棂,对坐两人,一个清隽美貌,光风霁月的蒙眼书生,和他对面的那看似老眼昏花的、身材瘦削的道士。
东客堂房间内。元武出声道:“侯爷,咱们来这么久了,连太上皇的面都没见到,也只有林公子,还算与他交善,要不……让林公子来探问一番?兴许虎符的下落……”
萧复扫了他一眼,元武慢慢噤声:“属下失言。”
萧复:“老道士喜欢子葵,是因子葵博学洽闻,是可造之材,与他是忘年交,而非工于心计。这样的关系,越单纯越好,绝不能利用他。”
“是,侯爷,属下明白了……”元武心里感叹,侯爷喜欢林公子,都这么久了,竟然半点厌烦都没有。
“明日就是正旦节了,给道观捐些香火,给道长们布些施,今晚再多做些吃食,一道吃个团圆饭。”
元武应道是,萧复又问他:“你这次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