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觉得别人在玩耍,而她只因为家族的使命就要整天整天在一间小小的绣纺里,她为此烦恼过,哭过闹过。
直到现在,她终于明白了曾经在小小的那间绣纺里沉淀下来的浮躁对现在有多大的帮助。
她的双手只要接触到刺绣,她就像是叶子上的一滴露珠,朝霞间的一抹漫卷的云一样,融入环境,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改变,完美的契合进去,于丝线融为一体。
一直到傍晚,夕阳西下,安眉镇青石板小路上不少穿着校服的学生追逐打闹着骑车穿过大街小巷,铃铛清脆的声音不觉于耳。
食物饭菜的香气伴着袅袅炊烟弥漫,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直播间的画面被节目组切换成了安眉镇朴素生活画面的镜头,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在最终设计作品打分的问题上,《刺绣大师》的节目组卖了个关子,把悬念留到了明天。
林纯熙起身时鬓发被晚风吹得有些乱,她几乎在工作台前端坐了整天,起身时有些腰酸背痛,伸了个懒腰。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正在收拾摄影器材。
节目组提供的一日三餐都在北院,素人设计师和工作人员一样都是简易的盒饭,常柏他们跟着导演组去吃烤鱼,临走时少年凑过来笑弯了眼睛问林纯熙:“纯熙姐姐,你要去吃烤鱼吗?”
他问得礼貌,旁边抱着工具箱走过来的赵媛听到了,状似无意地往这边瞟了一眼。
毕竟那是她们挤不进去的圈子,常柏这样的娱乐圈“太子爷”朝她抛出了橄榄枝,别有一番暧昧氛围,仿佛将他们清清白白的关系染上了旖旎的色彩。
少年眼瞳清凌凌的,纯真剔透。
这换做是任何人都会迫不及待的答应下来,毕竟他们这种手工刺绣艺人出头难,要是在这档综艺节目里小小的火一把对于她这种即将大学毕业的毕业生来说,会更好入职。
林纯熙笑了,礼貌道谢:“谢谢你的邀请,不过我就不去了,工作一天了,我想回去休息一下。”
她说的确实是实话,而且她跟在林老爷子身边久了,不喜那些酒桌文化,到了宋知亦身边被娇养得很好,有他护着,即便她生了这样一副面孔,也从未在饭桌上同谁敬过酒。
林纯熙没去拿节目组提供的盒饭,她每一次的创作,都像是把血rou与皮肤狠狠扒开浇灌灵感进来,每一次刺绣设计之后都感到很疲惫。
她不像赵媛那样外向,也不像常柏那样嘴甜讨喜,不拿盒饭灰溜溜地回到住处也无人问津。
安眉镇的月亮在这个料峭初春的夜晚尤其亮,隔着薄纱一样的云层,稀疏月光落了下来。
这一刻,林纯熙忽然无比的想念一个人。
回小院的青石板路不平整,她走的磕磕绊绊,夜色太黑,她住的院子又偏,有几处的路灯坏了无人修葺,她想打开手电筒,偏巧手机又没电了。
夜风吹过来,气温骤降,卷着一股子冷意,直直地往人骨头缝里戳。
车灯的光晃了过来,是辆低调黑车,车牌却惹人注目。
细细的雨丝缀了下来,在明亮的车灯里缥缈坠落出两道光束。
像是有感应般的,林纯熙抬起头来。
后车门被打开,冷白色的月光沉在男人笔直犀利的肩线上,光与暗在他高挺的鼻梁处交融,他漆黑的眸子像是夜里长明的灯火,骤然照亮她柔软的内心。
他撑着一把长柄的黑伞,与月色与黑夜中朝她走来。
肩膀上倏然一暖,宋知亦已经将西装外套披在她的肩上,他动作做的熟稔自然,连带着将人一并揽进怀里,低缓而磁性的嗓音响起:“怎么穿的这么少?”
有雨丝落在她面庞上,被他宽大的身影遮挡住。
林纯熙在北院分配到的房间很偏,但是不小,而且还自带个小院子。
即便宋知亦撑着的伞大半伞面都偏向她这边,林纯熙也被淋shi了小半个肩头,她进了门就小跑着去行李箱那里翻找毛巾。
小姑娘捧着干净馨香的毛巾,小鸭子一样“啪嗒啪嗒”跑过来,垫着脚尖要为他擦肩侧的水渍,明明她自己也一身shi气。
宋知亦顿了下,随即挑眉,没说话,一手撑着门框俯下身来,迁就着她的高度。
暖橘色的灯光落了下来,两人都静静地没说话,空间里安静可闻窗外愈来愈大的雨声,席卷夜空的闪电。
她目光专注于他的肩线处,白衬衫打shi了大半儿,紧贴在皮肤上,可以窥见衬衫下有力隆起的肌rou线条。
“你怎么来了?”她忽地轻声开口。
可能是雨夜容易让人思乡,也可能是在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地点,这一刻她忽然无比庆幸他的到来。
“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了,忽然想来看看你。”他淡道,伸手熟稔地将她手里的毛巾拿了过来,长臂一伸,将小姑娘抱起来,在她的惊呼声中放在门口的五斗柜上。
他的手指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低笑出声:“不想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