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狼说过,会来找你的。
庆安帝不喜奢华,不讲排面,金銮殿的烛火已有数十年没烧得这样旺了。
正值冬日,冷风飒飒,卷着血腥味和铁锈味的寒风如利刃般破开大殿的门。为首的那一少年伫立在门外,烛火把他鬼魅一般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混着鲜血一同流向殿外的台阶。待那群丫鬟太监们定睛看清楚少年手中提着的那物,无不混做一团,惊叫逃窜,稀世珍宝碎了满地。
那少年手里提着的,正是庆安帝死不瞑目的头颅。
少年一副胡人长相,深目高鼻,一双鹰瞳似海蓝宝石一般闪闪发亮。他咧开嘴笑了,露出一排鲨鱼牙齿出来。他把庆安帝的头随意一扔,那颗圆滚滚的头卷着碎琉璃滚了七八圈,正落在一个逃跑的太监面前。两颗眼睛下面插着星星点点的宝石,像是庆安帝流出的血泪。那太监怪叫一声,裆下一shi,朝着庆安帝的头颅狠狠地拜了下去,还没磕一下,便双腿发直,两眼翻白,活活吓死了。
少年一脚踹飞挡路的下人,踩着死太监的脑袋,一撩袍,端坐在龙椅之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玉玺。
大殿外,怒喝和求饶混杂,刀光与惊叫齐飞。一盏茶的功夫,猛将已把宫中所有活着的人扭送到少年面前。
这群人中,男女老少,绫罗粗衣,足有上百人,此刻东倒西歪地跪在殿内,泪涕直流,跪地求饶。押送他们的武将,年龄约莫也只有十七八岁出头,看面相似乎是胡人与汉人的结合:同样的深目高鼻,相较于这位少年却更具有东方特色的美感。剑眉,下垂眼,深棕色的卷发,这样的混搭无一不在彰显属于造物者的偏爱和奇迹。他沉声向少年单膝抱拳,裸出一身小麦色的腱子rou来:少主,这是全部的人。
小少主点头,抽出武将的刀,拨开人群。像是早已锁定一般,刀尖将人群中埋着的那位少女的俏脸挑起。刀出鞘,寒光至,晃在她脏扑扑的脸颊上,他终于得以居高临下地俯看着她。
几年不见,她那狡黠灵动的眸光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恨,是燃烧着的星点之火。他第一次见她这样狼狈伏跪在地的样子,青丝垂落,衣衫凌乱,但是同样的,他也是这些年来第一次觉得畅快。曾几何时,他唇角染血,捧着爬满蛆虫的饭跪倒在她面前,接受她伪善的馈赠;曾几何时,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等她回头
思及此,小少主心随意动,近乎粗暴地掐住少女的脖子,强迫她站起和他对视。
感受着她的手指想要奋力掰开他的指节,呼吸不畅的气管发出嘶嘶的悲鸣,双脚扑腾着试图落地。他抿着唇笑了:好久不见,公主殿下。小狼说过,会来找你的。
万翎她呜咽着,从喉咙里挤压出这两个气音。
别急。别急。她被拖拽着,跌陷在至尊龙椅上。万翎又挑刀钩住散落的软烟罗,轻柔地把公主的双腕捆起,吊在长梁之下,公主,小狼也很想你。
他喟叹着,将毛茸茸的脑袋埋在公主的颈子旁,炙热沉重的喘息、强劲有力的心跳,都通过这一个动作传达给她。
他转身端坐龙椅之上,一把将公主搂在他的怀里,感受她挣扎时肌肤相贴的温度:猎风。我们是蛮夷子&039;,不熟悉宫中情况。还不快快把嘉穆兄请上殿前,共赏好戏?其他人,就地处置吧,别留活口。
猎风闻言称是,正准备抽出腰间另一把短刃了结了这些人的性命,却又听到自家少主抚手轻叹,似是惋惜的很:忘记了,我可不会唱戏呀。这怎么能让嘉穆兄看得痛快?你们,可有谁懂得?
话音刚落,从人群中爬出一个脏兮兮的小煤球。那小孩,端得是一幅唇红齿白,凤眼柳眉,纵只有八九岁的样子,也不难看出日后有倾城之姿。
小少主见这小煤球爬出人堆,倒是挑眉来了兴趣:哦?你会唱戏?可会唱哪出?
回您的话。小煤球伏地磕头。奴婢曾师承豫春园,会唱些豫剧来供主子们解闷儿。不知今日哪首曲子得了您的青眼?
。会唱么?
小的不才,曾学过几句。
小少主听罢,喜笑颜开,忙把他请到殿中央。这小煤球便就着满地的血污和衣衫半解的公主开了嗓。
下位去劝一劝贵妃娘娘。小煤球清嗓,开了第一句。
小少主使了个眼色,猎风便下去把东方嘉穆架上殿前。
哥哥!少女见自己的亲哥哥已经垂下头颅,奄奄一息,浑身上下竟找不出一丝一毫的好rou来,不禁头痛欲裂,斗大的眼泪喷涌而出,嘶哑着嗓音道,万翎,你杀我父皇,辱我兄长我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
小少主听了这话,倒也不恼,好整以暇地端坐在龙椅之上,俯瞰着这残垣断壁,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随着豫剧的节奏敲着。
那小煤球倒也没说谎,不愧是师承大家,面对这种大场面,居然连一声颤抖也无,继续用他那青涩的嗓音唱着:
小秦英打死了皇亲国丈啊,
孤王与贤贵妃一样痛伤啊。
长江水焉有那回头之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