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你来找我肯定不是为了谢我。”叶征说着话,不再端着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架子,反倒是整个人窝进宽大的龙椅中,懒懒道,“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霍皖衣道:“臣有一事不解。”
叶征问:“何事不解?”
霍皖衣道:“臣自在天牢中被救出,便一直顺风顺水,不曾遇到多少危机险情。如今步入朝堂,更是连连升官,不过一段时日,臣已是官居三品,能可入宫朝议。若说是陛下赏识,却也先需有谢相大人的允肯。”
然而正因有着谢紫殷的允肯,他才能平步青云,直入朝堂。
甚至于许多在官场沉浮多年的官员都不及他风光。
谢紫殷救了他,也让他风光,把不该给的自由给了他,也把不该给的名声给了他。
这桩桩件件事合在一起,不由得会让他惊讶、诧异。
为何要给他这些东西?
要说是余情未了,他自己都不敢心安理得贪这分好。
要说是恨他入骨,他却不懂这样的报复究竟有何意义。
叶征显然也想到这其中关窍,或者该说——“我一早也想过,更问过,但是霍皖衣啊,我要是能从谢紫殷的嘴里挖出什么真话,那你也自会知道那些真话。”
一言以蔽之,叶征知道的事,霍皖衣都会知道。
可是叶征不知道的事,霍皖衣怎样也都不会知道。
这并非是秘密需得先有君王知晓。
而是这真相也好、秘密也罢,都要霍皖衣先一步知道了,叶征才能问出它。
霍皖衣沉默片晌:“原来陛下也不知道。”
他抬起眼帘,目光落在叶征脸上,突然道:“陛下知道谢紫殷的病么?”
“病?这件事我倒是知道。”叶征说,“但他究竟是什么病,到底如何,我却也不是很清楚。”
霍皖衣移开视线:“臣听那位陶公子说,谢紫殷的病是心疾。”
“心疾?”
“所谓心疾,总有根源。若不破除根源,那心疾便会一直存在。”
“……你的意思是,心疾与你有关?”叶征挑眉。
霍皖衣道:“除此之外,谢紫殷还能因为什么存有心疾呢。”
他恍若自语。
世上说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
谢紫殷的心疾究竟哪个才是其根源,霍皖衣说不绝对。但若说这心疾没有他的缘由,他也不会相信。
正因为他明白谢紫殷罹患心疾的根源就在自己身上。
他才无所适从。
叶征吸了口气,道:“如果这样说,你和谢紫殷之间岂不是无解?”
“……臣不知。”
叶征道:“心疾的根源如果是你,那便与四年前的事相关。想要治好他的心疾,不能破去四年前留下的心伤,那也只是空谈罢了。”
而正如他们所想的。
要怎样才能破除四年前的伤痛?那九剑,渭梁河边,年少时生命中经历的第一次背叛。
刻骨铭心。
无可转圜。
亦或者当真需要自己也被刺上九剑。
试一试何谓绝望,死无葬身之地。呼求不得,生不如死。
霍皖衣忽而沉默。
叶征道:“你打算如何?”
霍皖衣道:“臣不知。”
叶征道:“他罹患心疾,你才是罪魁祸首。你若不知,那天下间还有什么人能救他?”
这话语说中霍皖衣最深的心事。
他睫羽微颤,低声道:“他不喝药,也很少见我。”
叶征道:“你还是很在乎谢紫殷。”
霍皖衣道:“我嫁给了他。”他是谢相夫人,哪怕身份未必然所有人都知晓,却切实存在。
这轮到叶征沉默。
过了一会儿,叶征叹道:“但是现如今谁人都知道,你只是霍三元,霍大人,不是当年先帝在时的权臣霍皖衣,更不是嫁入相府的霍皖衣。你已变成了另外一个你。”
天下间将再也没有那个霍皖衣存在。
只能在史书上看到寥寥几笔带过的,作恶多端、良心泯灭的,与如今的霍三元同名同姓的jian佞。
说至此处,叶征道:“你就算不管他,不在乎他,由得他久病不愈,因病而亡……那也是合情合理。因为无人知晓你们的关系。”
他静静投来一双目光,眼底幽深而晦暗。
叶征道:“……怎么不说话?”
霍皖衣道:“哪怕天下间所有人都不知道,知道也装不知道,但我的心始终都会知道。”
叶征道:“你分明可以走另外的路。”
霍皖衣道:“陛下难道允可我去走那些路?”
叶征一怔,摇首笑道:“我答应了谢紫殷,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保你平安。所以你不必担忧,哪怕你立时放弃,安安心心做你的三品大官,和谢紫殷划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