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驮着二人一路疾驰,直到慕思雨的身影与秦文德的尸首彻底消失,仕沨叫停了狼妖的步伐。
幸隽清的灰袍上本就沾染污血,此时背脊又有了新伤,腥热的鲜血将布料大片染红。
仕沨伸手想把他扶下,后者却推开了她的手。
“我没事。”
幸隽清强撑着身体,虚弱却倔强地站立着,情绪被深藏在眼底,让仕沨读不明白。
可这一次,她没了捏捏他的脸,责怪他“怎么总是这样”的心情。
仕沨沉默不语,盘坐在地。
“把外袍脱了,我给你运功疗伤。”
男人赤裸着上身,背对着仕沨打坐。
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整个人愈显惨白。
仕沨双掌覆在幸隽清后背,运转内功,温暖的金色灵力缓缓注入。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他们相处时,似乎常常陷入这种相对无言的状况。
良久,仕沨打破了沉默,可说出的话却让气氛更加沉重。
“幸隽清,为什么要突然自作主张杀死秦文德?”
少女语气平静,波澜不惊似的。
可幸隽清知道,她很生气。
仕沨一向最在乎亲友,可他的所作所为,却令她与慕思雨反目为仇。
赏心悦目的玩物如此出格,她的一时兴起也该被消磨殆尽了吧。
幸隽清背对着仕沨,闭上眼睛,眉头紧蹙。
他心如刀绞,语气却平静如水。
“你知道我性格恶劣,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他一字一句道,“秦文德如此侮辱看轻我,我想杀便杀了。”
他在撒谎。
阎雪阁已将他视为眼中钉,杀手一个接一个地来,身手也愈发了得。
今日若不是慕思雨刚好在场,他必然九死一生。
若继续与仕沨同行,她只会被不断地卷入各种祸端,身陷险境。
他不愿这样,因此,他下定决心离开她。
只是,他不在了,刺杀秦文德的计划便会受到影响。
所以,他才出此下策,以慕思雨的恨意作为代价,提前结束了一切。
只是最后,他还是贪心了些,盘坐在地,接受着仕沨传导而来的温柔灵力。
他记得父亲死的那天,他身心俱疲,倚靠在仕沨的背脊。
小叶驮着他们二人一路疾驰,仕沨让他睡一会。
她说,“有我在”。
那时,她也是用这样温柔的灵力安抚着他。
他心有缱绻,却不得不断。
他要走了。
幸隽清站起身,将散发着血腥味的灰袍随意披在肩膀,背过身,不去看仕沨。
“如今刺杀之事已了。清明将至,我要去趟天里山,给父亲与玉泉扫墓。”
仕沨也站起身,问:“你要往回走?”
“嗯。”
仕沨的金瞳望着幸隽清高挺的背影,平静道:“好。”
她几乎没有犹豫,接着说道:“我决定继续赶赴月岩,参加天极宗分舵的入门考试。”
她囿于炼气期太久,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弱小令她焦躁不已。
她要突破境界,变得很强、很强。
这样,她才能好好保护重要的人。
也不再轻易失去在乎的人。
幸隽清闻言,清冷的面庞中看不清何种表情。
半晌,他转过头,淡漠道:“那,就此别过。”
说罢,他决绝地转身离去。
可仕沨的声音却远远传来。
“幸隽清,你的性格可真差。”仕沨无奈地微笑,灿金色的双眼注视着男人的背影,“你仇人那么多,以后若有需要,便飞鸽传信我吧。”
“我还是会来帮你。”
她作出许诺,跨上小叶的背脊,朝月岩方向头也不回地离开。
幸隽清披着腥臭的衣袍,一步一步慢慢走回衍都,又向西前行,最终停在天里山脚下。
山脚下有些山民,零零散散地经营着几家小铺。
幸隽清浑然不觉旁人怪异的眼光,缓慢踱步到小贩面前。
他拿起一只黑竹烟斗,将灵石放在桌面。
“帮我加上烟草。”
这是他第一次抽,根本不会那繁琐的装填过程。
小贩手脚麻利地打点好,道:“公子,给……”
幸隽清接过烟斗,转身离开。
他走得很远,直到一脸狐疑、指指点点的小贩几乎看不清他的身影,幸隽清才停下脚步,深吸一口烟。
下一刻,男人被呛得难受,狼狈地咳嗽不止。
父亲曾和他说过,初次吸烟时,唯有狠辣淌过喉咙,根本没有飘飘欲仙之感。
可是,总有人想借用这种狠辣,从难言的心痛中暂时抽离。
幸隽清的喉咙难受无比,却再次深吸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