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潇言回到落羽公馆,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他和谢崇安之间实则没有太大矛盾。到底是父子,如果没有丁点羁绊,两人是没必要吵起来的。
早习惯了这样针尖对麦芒的模式,他坦然接受他们的饭局不会太愉快,怕就怕吓到苏弥。
但他一进院门,遥遥听见她在拉琴的声音,他抬头看向被黄色灯光浸着的落地窗,她在琴房,纤细的人影在风动的窗帘后面影影绰绰。
琴被架在她的腿间。
看来这个夜晚没太影响到她。
练的曲子是《知足》,时隔太久,手法已经生疏了。
她从零开始,一遍遍疏通。
谢潇言没急着进去,他平静地站在树影之下,抬起头看向那扇窗。月黑风高的时刻,站在这个角落里欣赏她的琴声也别有一番韵味。
萧条而深厚,缥缈且隽永。像深夜的风,像冬日的雪。藏着他最爱的那一番清新凛冽。
在这一刻,今天一切的疲惫和伪装才真正一扫而空。
谢潇言想起出国前,临近高考那一段时间,她艺考结束,日日烦恼文化课的成绩,谢潇言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从她的房间传来的琴声。
房子与房子对角线之隔,他掀开帘就能看到她的窗。看到她几点关灯,猜测她几点入睡。
谢潇言给她发消息:好久不练琴了。
苏弥回:做作业呀。
谢潇言:你拉一首吧,我想听。
苏弥问:你想听什么?
谢潇言:随便。
他手里捏着梵城大学的宣传册,翻来覆去地看,耳边传来《知足》的旋律。
他在琴声里听到许多和他的心境吻合的情绪。
是舍不得,是不甘心,是无能为力,是不得不放手。
那是她献给他的最后一首歌。
他听了很多年。
终于,旋律奏尽,暖色的灯光被关掉。
谢潇言回到卧室,苏弥从楼上下来,比他还迟了一步。
谢潇言一身白衬黑裤、姿态很松散地坐在沙发上,有种繁华过后的寂寞,慵懒平静。
她看见他,微微一愣:“回来了呀。”
他掀着手里的报纸,漫不经心地应:“对呀。”
“……”
苏弥挺好奇,荒唐地问了句:“你、没有和你爸爸打起来吧?”
“打起来?”谢潇言失笑,挪眼看她,还是那副三好学生的口吻:“我从不打架。”
苏弥帮他回忆:“还好意思说,你以前真的有把丁楚楚的男朋友的胳膊卸下来过。我是亲眼看到的。”
他瞥她一眼,也不装了:“忘掉。”
“……”
苏弥:“好吧,不问了,给我递一下手机。”
眼看着她指了指他右手边的茶几,谢潇言说:“过来拿。”
苏弥白他一眼,自力更生凑过去取。他腿太长,交叠在身前,她懒得绕路过去,于是俯身、伸手去够另一侧的手机。
就这么偷懒的一个举动,坏事了。
苏弥脚下拖鞋一滑,往前跌去,见状,谢潇言下意识伸手要把她接住,她也下意识给身体找平衡点,于是腿曲起,往他腿上一跪。
要是真跪在腿上也就罢了。
苏弥隐隐感觉到,膝盖撞在了不合适的地方。隔着西裤,布料太轻薄。很明显,是撞上了……
她的力气……是不是有点大啊。
果不其然,谢潇言的脸色rou眼可见的一沉,眸底一片晦暗,唇线抿得很压抑。
“……”
“对、对不起。”
她扶住他的肩,赶忙起身,看向他低敛的眸,还有颈侧暴露的青筋。
“你没事吧?”
谢潇言声音很沉:“你看我像没事吗?”
她往下瞥一眼,非礼勿视,不能总盯着看,很快,又瞥一眼。
西裤是漆沉的黑色,短暂的一两眼,什么也看不出。
苏弥无比愧疚,别过脸去:“你快检查一下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
“我去旁边,你检查好了喊我出来。”
她背过身去,往房间外面走。
谢潇言看着她担惊受怕的沉重脚步,一身暖暖融融的nai白色毛衣裹在她的身上,一个背影也让人觉得轻盈柔软,一路看她出了门,苏弥又不放心地从缝里偷瞄他一眼,跟他对视上,她稍一顿,才讪讪地将门合上。
有点想笑,但是疼痛让他抑住了笑意,紧接着又蹙起眉。
两三分钟后。
门外传来闷闷一声:“好了没有啊?”
他淡淡的:“嗯。”
那一团柔软的nai白又轻飘飘地挪动进来。
到他跟前,苏弥愧疚地问:“怎么样?”
“有事。”
她面色一惊:“具体是什么呢?需要……就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