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波光粼粼,他亦步亦趋地跟在那人的身后。那人始终没有回头,但他却清楚知道那人现在是什么表情。那人引领他走到水边,低下头的时候,他在水面上看见了自己的模样,一旁,那人的脸却被荡漾水波摇晃得一团模糊。「直到现在,你仍是没有想起我吗?」这是他第一次听见那人的声音,声调并不高亢,在男性中却也算不上低沉,音色清澈如秋月寒江,语气却是沉稳间静,听着令人安心。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然后那人的脸逐渐变成一团白花花的水雾,最后竟快速幻化成荧煌着急的表情。「哥、哥……!」荧煌的声音倏地衝破水面,四周的水雾急速退了下去,冬凌猛然睁开眼睛,哗啦哗啦的水声还犹在耳畔,荧煌焦躁的声音顿时涌了上来,汹涌的盖过了一切,「你快醒醒!……我们中计了!」冬凌眨眨眼,还云里雾里搞不清楚状况,就听荧煌连珠炮似的说道:「是香氛蜡烛!那不是普通的香氛蜡烛!是迷药──她把我们的金方块都拿走了!」「啊。」冬凌慢慢抬起混沌的脑袋,他几乎都能听见自己脑壳里响起了生锈螺丝转动喀啦喀啦的声音。「唉!」荧煌恨恨地放开冬凌,「都是我太大意了,只想着绝对不能喝醉,却没料到她还有这一手!」「这、这……」冬凌吃力地甩甩脑袋,终于拽回了一点意识,「现在该怎么办……」「当然是追!」荧煌掏出藏宝图看了一眼,「在三楼!她肯定是去开藏宝箱了!」荧煌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楼梯间,冬凌跌跌撞撞的追了出去,这一路跑得左脚绊右脚,一共跌倒了五次,其中两次还差点摔断他原本就不够高挺的鼻梁。三楼的天花板在前日的衝击之下已经塌了大半,电梯门被埋在层层瓦砾之中,完全看不见一点电梯的模样了。所幸逃生梯损坏的只有照明和其中几节扶手而已,并不阻碍通行。荧煌以跑一阶跨两阶的速度衝下三楼,跨过楼梯拐角处的动作十分俐落,帅气逼人,冬凌看得胸中一阵悸动,就想学学他。然而冬凌的脚才刚离地,身子都还没转过去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来时脑袋已经狠狠地撞上地面,荧煌啪噠啪噠的脚步声透过地板清晰的传了过来,跑远的速度快得令人咋舌。冬凌挣扎着爬起身,全身上下都犯着疼,磕磕绊绊的好不容易才滚进了三楼大厅。「呜……荧煌、等等我……!」楼梯间内没有照明,大厅里几扇碎裂的窗子外洒进一丝微弱的光,光线闯进视野里的同时,眼前顿时豁然开朗。金色的藏宝箱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益发璀璨夺目,为这片闃黑点上了一缕光明。藏宝箱另一侧,荧煌单膝跪地,面前横着一个纤细的人影,距离太远,又背着光,站在远处的冬凌伸长了脖子也没能看清。直到那个漆黑的影子举起武器、衝向荧煌、再出手攻击──他都没能反应过来。藏宝箱前的地毯上,荧煌的影子笔直的撞上地面,就连碰撞声都被厚重的地毯吸收了大半。他的身子在地上狠狠抖了两下,趴倒在地的影子被窗外的月光拉得好长好长,很快就不动了。冬凌酒醉、头晕,还浑身上下都犯着疼,被这么一吓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登时酒醒了大半。他跌跌撞撞的奋力跑过去,「荧、荧煌……!」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确认荧煌的伤势,就见那个高大的人影缓缓回过头来,一双眼在黑幕中亮得可怕。「赤龙……!你──你杀了他们吗!」冬凌全身上下的血ye顿时凝结了,他的手颤抖得几乎无法控制,还是强忍着恐惧和怒意伸向腰间。窗外忽然颳起一股强劲的风,吹散了浓密的云层,也吹起了冬凌过长的外套下摆。皎洁的月光从云层间穿透进来,那一瞬间,赤龙看清了他身上的沙漠之鹰。赤龙的瞳孔猛地收缩,同时低声骂了句粗话,不可置信道:「这船上居然真的有这种武器──」冬凌胡乱抓起枪来指着他,枪口晃个不停,声音也抖得厉害,「是我和荧煌一起救了你!你怎么能──!」他的双手一个劲儿地哆嗦着,此刻他连枪都握不稳,更遑论扣下扳机。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压在他手上的不只是枪支的重量,还有接近人命般的东西,只是在这之前,他一直没能注意到。赤龙显然也发现了冬凌的动摇,他悄声退了两步。冬凌紧张得要死,一见他动,手狠狠一抖,一枚子弹便乘着风喷飞出去,在赤龙身后的墙面上撞出一个冒着青烟的圆孔。赤龙压根没想到这小子手抖成这样还能开枪,脸色骤变,「你这小子,还玩真的──」冬凌也很慌张,刚才那一枪真的是意外,他根本还没做好要射击某人的心理准备!不,别说是射击了,在这之前,他根本没想到开枪原来是这么容易的事情……!趁着冬凌慌乱的间隙,赤龙立刻拔开腿,疾走如飞地衝进逃生梯。他的背影一转眼便消失在视线里,冬凌犹豫了一秒,还是决定先确认荧煌的伤势……还有露芝……!她从刚才就一直毫无动静的倒在一边──他蹲下身,奋力摇晃荧煌瘫软的身子,一边贴在他的耳边不断吼道:「荧煌、荧煌……!」荧煌没有回答他。冬凌的心脏顿时凉了下来。
「荧煌!你快醒醒……!露芝……!你们快回答我……!」第一个晚上,自己分明看见赤龙和贺夫人并肩走在四楼的走廊上,可赤龙却矢口否认、一个劲儿地说他没有杀贺夫人──当时,自己怎么就没能坚持呢,怎么就非要到这个地步、以这种形式确认自己当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