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栊轻荡,琉璃珠子滴溜溜反射着五彩的晴光,林氏抬腕遮住脸,觉得那光芒刺眼极了。顾倾走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能从那抹奇异复杂的情绪中缓过来。胡萍端了茶点进来,捏成梅花形状的樱桃糕,她抬手拿起一只,送到唇间却只尝到不尽的苦。“厨上做事越来越不尽心了。”她有气无力地道,手抬起,将余下的半块樱桃糕捏的粉碎。胡萍脸色发白,清早林氏刚刚发过脾气,她今日当值,少不得受到波及。林氏推开盏碟,“撤下去吧。”她一丝力气也没有。心里一抽一抽的泛着疼。明明是她亲手促成这一切,她为什么还会心痛呢?她的丈夫,她的男人,她爱慕的……她分明不想任何人沾染他,不想与任何人来分享的。都是命。都是命啊……顾倾回到自己住的下人房,从床底的小木盒里取出一粒药丸,和水吞服下去。林氏的反应令她觉得快慰。明明又妒又恨,却因命令是自己下的,不得不做出欣慰的样子。那张美艳的脸扭曲狰狞得厉害,她想到林氏咬牙强笑的样子,就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这还只是个开始。她会慢慢的折磨她,令她痛苦,令她难受,令她悔不当初。不过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昨晚薛晟的态度令她心里没来由生出几丝不安。他一如既往的与她亲近说笑,可她总觉着,他瞧她的目光带着几许审视的意味。是哪个环节出错了吗?他的心思一向不容易猜,对付薛晟,远比对付林氏要难得多。正思索间,有人叩响了房间。顾倾收起木盒,就见忍冬走了进来。两个女孩共居这间逼仄的小屋,平时也是无话不谈的好姊妹。顾倾瞧她脸色有些沉,不由起身走到她背后轻抚她肩膀,“忍冬,你遇着什么事了?”忍冬沉默着,拨开顾倾的手坐到床板的另一头。顾倾笑了下,“到底怎么了,你连我也瞒着?”听闻这话,忍冬的情绪仿佛一瞬间就崩溃了,她站起身来,面对面盯着顾倾,“那你呢?顾倾,你就没有事瞒着我?”“你告诉我,你跟五爷是什么相好的?”“我亲眼看见,五爷抱着你下车,与你手拉着手一同进了院子。我看见他在桥上扶着你的腰,一路与你说说笑笑。”“你之前说的有真话吗?你告诉nainai,说五爷不喜欢你,把你当隐形人,冷落你,厌恶你,冷落厌恶一个人是这样吗?”“五爷分明喜欢你,顾倾,你瞒着我们,到底是想干什么?”顾倾静静立在对面,从讶然到平静,再到扯开唇角笑出来。“所以,你准备去nainai跟前告发我吗?”她说。她向忍冬一步一步走去。房间狭小,不过三步就站在了忍冬面前。她抬起手,轻抚住她的肩。“忍冬,你为什么生气呢?因为我对nainai没有说实话,因为五爷没有彻底的厌恶我吗?”忍冬嘴唇嗫喏着,终是没有答话。“我该怎么办呢忍冬?nainai要我讨好五爷,又不希望五爷被我讨好,我要怎么办呢?我被推进他们之间,不得不拿捏着分寸,百般乞怜,辛苦周旋,踏错一步就是死,忍冬,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在林氏身边当差,固然不是一件易事。她脾气暴躁,Yin晴不定,跋扈霸道,又喜欢动手,她们这些所谓“心腹”,谁又不曾经历过辱骂和毒打呢?讨好林氏不容易,夹在她和五爷之间更不容易。忍冬分明知道,可她还是难以接受。她看到的五爷和顾倾,与她心目中的五爷和顾倾,实在太过颠覆她的认识,超出她的所想。“可……”忍冬声音明显软了下去,“可你也不能,不能这样……”顾倾垂下头,轻轻拥住忍冬,“兰姐姐,咱们同年生的,我刚做二等的时候,便是你带着我熟悉nainai房里的事。顾倾不会忘记,兰姐姐待顾倾的好……”忍冬肩膀发颤,她何尝不盼着顾倾好呢?可是欺骗nainai,一旦被发觉的话,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顾倾又该怎么办呢?“兰姐姐,顾倾当真是没法子……”她闭上眼睛,紧紧揽住忍冬的肩,“你还记得吗,咱们去年除夕夜,在白马寺菩萨像下说的话?”——我顾倾,祈愿兰姐姐嫁个如意郎君,一世平安顺遂,和乐美满。我兰忍冬,祈愿顾倾早日外放出嫁,与我做一辈子好姐妹!忍冬回想起那夜两人相互为对方许下的愿望,是希望离开这座院落,远离林氏,去寻更好的活路啊。不过是这么微小的愿望,原来都不能实现。
她想到那日在林氏房里听见的那几句话,“……等她有了孕,孩子是死是活还不是nainai一句话?她要不要留着,还不就在nainai一念间?”忍冬觉得难受极了,眼泪一瞬就从眼底迸了出来。顾倾以为自己奔的是活路,其实根本前面根本没有路走。她怪顾倾欺瞒自己,可自己何尝又没有欺瞒顾倾呢?她回抱住顾倾,边哭边道,“我该怎么办啊,顾倾,你又该怎么办啊?”耐不住林太太一天三回催促,林氏无奈还是回了一趟林家。林太太一见她就忍不住抱怨,“你哥哥快给你爹打死了,究竟多大个事,不过醉酒说了几句玩笑话,那些人怎么那么坏,就非要张扬出去,非给他安个恶名不可?林娇,我告诉你,这件事说什么你都得管,你大姐二姐不争气,娘如今能指望的就只有你了。当初娘费了多大力气,才寻了李夫人替你保媒说成了这桩婚,又拿出自己的体己棺材本,送你风风光光的出嫁,你有今天,不是你自己慧眼识珠Jing明能干,是你爹你娘为你的铺的路搭的桥,林家为了你倾尽所有,你不能做个白眼狼,见死不救不管你哥哥!”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