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话倒也不假。
听着他们的言笑,贺观棋眉头轻蹙,很不喜欢他们的打趣,也不想让螺螺成为他们的谈资,因此他冷淡的提醒了两句后抬脚便走,显然是极不愉快。
中午在食堂吃了饭,日头刚刚过去螺螺就迫不及待的换了衣服,围着贺观棋团团转,就等他发话带自己出门。贺观棋不疾不徐的收拾东西拿好钱袋,然后被兴奋的螺螺拉着走了出去。
书院坐落在半山腰上,下山到城里即使双腿走路也用不了半个时辰。而一踏进城门,螺螺的眼睛就瞪大了。
眼下还没到晚上,街上却已经有很多人在闲逛。之前他在榕树村也去过一次镇上,当时他已经觉得那里够繁华的了。可到了京城后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单是京城那六架并驱的宽广长街就让他开了眼。街上的各式商品花样繁多,还有很多小吃点心螺螺更是见都没见过,眼巴巴的站在铺子外闻着香味,馋得不得了。
贺观棋觉着好笑,上前去摊位上挑着每样都买了一点,然后用荷叶包好放到螺螺手里,笑盈盈的说:“慢点吃。”
“可是,你哪来的钱?”螺螺抱着沉甸甸的荷叶包犹豫,他一猜就知道这些吃食一定很贵,所以就算眼馋也没舍得让贺观棋买。
事实也正是如此,光是这么一包居然要两钱银子,还不如去抢呢!
贺观棋抬手替他把凌乱的额发理了理,又笑着回道:“别担心。我前些日子帮人写了几篇文章,算工钱。”
因为严祭酒实在太忙了,每天都有很多公务处理不完,于是他便抓壮丁将贺观棋和其他几个学子找来帮忙,还正经的商定了工钱,不白干。
而贺观棋觉得这份工既不影响学业,又能赚点零花养螺螺这只能吃的小猪,非常划算。来京城一趟,他总要带螺螺好好玩一趟的,多攒些钱当然有必要。
螺螺于是放心了。眉开眼笑的低头拆荷叶包,又从里头挑挑拣拣拿了个最大的蜜饯,先塞到了贺观棋嘴里。
这蜜饯也不知使用什么做的,既有梅子的酸甜,又有桃汁的香氛,含在嘴里唇齿生香,从口甜到心里。就连贺观棋这样不爱甜食的也不得不承认,味道确实不错。
两人分着吃了一份蜜饯继续闲逛,街上那么多人也阻挡不住螺螺的兴奋,他不停的从这里跑到那里,贺观棋紧紧跟在身后仔细护着将他圈在怀里,生怕他被别人踩到,可即便这样两人也还是走散了。
等到螺螺回神,他已经找不到贺观棋的影子了。众目睽睽大白天的他不好施展寻踪术,只能偷偷地跟着信引寻找。
然而在找人的过程中,他居然又看到了云烟,最近不知怎的,仿佛与他特别有缘。不过人太多隔的距离很远,他依稀看到云烟在跟一个年纪很大的樵夫说话。那樵夫往他手里塞了什么,云烟不肯收,两人拉扯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收下了。
螺螺只看了一眼没太关心,他还惦记着要找贺观棋,转身跑进了另一个街道。跟着信引一路挤过人群终于在小楼前找到了贺观棋,此时都快傍晚了。
“贺观棋!”螺螺松了口气,连忙迈步跑过来,“我终于找到你了!”
贺观棋正跟一个女子拉扯,闻言转头见了他,当下也顾不得许多,推拒女子的力道大了不少,终于脱身而出。
中秋已经不那么燥热了,但是贺观棋额前全是细密的汗珠,脸上也没了往日的从容优雅,他伸手大力的抓住螺螺的肩膀,将他捏的有些疼,急切的吼道:“你去哪了!?我不是说让你不要乱跑吗?”
螺螺从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被他吼得木楞在原地,甚至忘了回话。
许是知道吓到了他,贺观棋勉力压下焦躁的情绪,平缓了片刻才又轻声说:“对不住,我不该凶你。”
“方才我一抬头就不见了你,找了许久。”
没人知道贺观棋当时的心情是何等恐慌。京城那么大,一个大活人说丢就丢,他举着糖葫芦疯了般到处找,脑子里闪现的是各种不好的事。
螺螺本来就不聪明,之前还被周钰骗进赌坊,如果再被人骗走那该怎么办?他明知螺螺是妖,就算真的遇到危急情况也能自保,可关心则乱。人在焦虑中的时候根本顾不得那么多,无法冷静思考问题。
他一路打听,终于听说有个身形相像的少年去往了花街的方向。贺观棋来不及盘问清楚拔腿就跑,生怕去晚螺螺已经被人卖了。
傍晚正是花街开张的时间,贺观棋刚到就被一群衣着清凉的美貌女子围住,她们大胆的扯住他非要进去喝酒。贺观棋平素对女子温文有礼从不逾距,哪怕对方是花街出来的ji子他也没有动粗,隻不停地说自己是来找人的。
闻言那些女子却都调笑着说,来这种地方的男人自然是找人消遣的,更肆无忌惮的要带他玩乐。就在两厢争执的时候,螺螺自己找来了。
看到螺螺的那一刻,贺观棋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对不起……”螺螺低头小声道歉,“我以后再也不会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