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钰完全没料到现在的局面,他在镇上作威作福惯了,以为弱者都很好欺负,不晓得越是偏僻的村落就越是团结,他这条地头蛇在人间的地盘上讨不了半点好。
他惯于审时度势,眼见自己一方如今处于弱势,忙扯出一个笑脸,试图跟村长好言好语:“您误会了,在下并不是来找茬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村长粗声粗气的打断他,啐了一口骂道:“听你放屁!你带这么多人上门想欺负三郎,以为我们眼瞎!?”
这帮村夫虽然没读过书,可也知道自家人要自己护着,绝不能让外人动一根汗毛。周钰在商场上舌灿莲花,可遇上这些大老粗,任凭他怎么示好,村长就是不听。
双方人手交战在一起,但榕树村毕竟人多,最终周钰狼狈的被连打带骂的赶出了榕树村,要不是他跑得快,村长的棍子都要舞到他头上了。
关键时刻是村里人站出来维护了他,贺观棋心存感激,对着村长道谢。村长却连连摆手,黝黑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三郎你这是干啥?你是咱们村里的娃娃,我能让你给外人欺负了?”
“是。”贺观棋也跟着笑了,“还是谢谢六叔。”
而后村长听他讲了前因后果,气得把棍子往地上一戳,骂开了:“个狗日的黑心东西!还敢带着螺螺去赌坊那种烂地方!早知道我刚才就应该打断他的狗腿!”
当年贺观棋家的事闹得挺大,村里那会也有不少赌鬼,村长是亲眼见过沾了赌瘾的人是如何把自己搞的家破人亡的,对此同样深恶痛绝。为此还特意立了村规,谁都不许踏入赌坊半步,不然就开除宗籍。
所以他决不允许周钰在他的地盘上撒野。贺观棋好一阵全解后,村长才带着人离去。
等人全都走了,螺螺才从水缸里钻出来,小心的凑到贺观棋身边,愧疚的说:“对不起。”
贺观棋见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心知他必定又在自责,摇头说:“不是你的错。”
“只是,以后万万不能再随便跟人走了。”
螺螺实在太好骗,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也许就真的被周钰骗着签了卖身契。贺观棋只要一想这种可能,就无法止住心头涌出的怒气。
他当然不怪螺螺,却又的确担心他的单纯,思来想去又道:“以后再要去哪里就告诉我,我陪你一起。”
大约只要他在场看着,螺螺也不会那么容易上当。
螺螺眼睛亮了,他很快忘了刚才的难过,上前一步拉着贺观棋的手,仰起脸急切的问:“真的吗?会不会打扰你读书?”
贺观棋低头,他的手被螺螺握在手心里。因为是妖,螺螺的体温比常人低得多,但这不是重点。
自双亲过世他就很少跟人亲近,即便是同窗在一处讨论功课,有时夜深来不及归家便借宿在友人那里,同床共枕抵足而眠也是常有的事。
但贺观棋实际并不愿意同他人有过分的身体接触,因为他实在无法容忍旁人的靠近,所以同窗们总是很刻意的避开这一点,不让他为难。
螺螺就这么毫不避讳的牵了他的手,贺观棋却连眉头都没皱过,好像一切发生的特别自然,他没有任何不适。
无人察觉的角落,他耳根微微发红,扭头轻声应下,怕在螺螺面前失态。
螺螺高兴了。集市虽然热闹,可是一个人玩总是没意思,要是贺观棋能和他一起去,那当然好。他喜欢待在贺观棋身边。
这次风波后,周钰就没再上门来了。榕树村的村民彪悍不好惹,他就算告到知县那里,可因为也没有螺螺欠钱的凭据,围观人群又不肯为他作证,最后隻得灰溜溜的咽下这口气。
两人的日子再次归于平静。螺螺学会了在贺观棋读书的时候保持安静,有时候实在憋不住了就跑出去串门,他最近又得了新的爱好。
已经过了芒种,天气又热,村里大家都没什么农活忙。因此吃了午饭后,男人们光着膀子聚在树荫下喝酒划拳,女人们则扎堆凑在一起三三两两的做些针线活。
螺螺跟着一群婶子一起,边帮忙择菜边听她们八卦,家长里短鸡飞狗跳的事他特别爱听。
比如村西头赵癞子在城里养了个小的,被他媳妇拿着榔头从村头打到村尾,鬼哭狼嚎的求饶,闹得满村人来看热闹。
还有张大娘家的姑娘不知中了什么邪,掉进河里再醒来,非说自己不是她家闺女,还成天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什么‘工作完蛋了’、‘房贷没还完’之类的浑话。张大娘成天在家抹泪,眼瞅着马上要嫁人的女儿忽然发疯,下半辈子也不知怎么活。
螺螺每次在外头收集了一肚子的八卦,晚上回家了就屁颠屁颠跟在贺观棋身后,憋不住的分享欲,一股脑的全讲给贺观棋听。
可怜贺观棋原本冷冷清清不沾世俗的一个书生,硬是被迫把村里的各种琐事听了满耳朵,谁家情况都摸了清楚。
“张大娘哭得老惨了!”螺螺喋喋不休,“桂香姐难道真的疯了吗?”
贺观棋低头和面不回话。螺螺在李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