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观棋和工匠谈完价钱,从镇子里赶回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他为了能在天彻底黑下来前回到家,便抱着侥幸抄了近道,谁知就被几个一早就盯上了他的流匪堵住了。
他早上才在镇子上卖了几幅字画,又拐着去街上买了几样吃食就回来,身上还余了些现钱,没想到会因此被人盯上。
那伙人本来不打算要人性命,只是没想到贺观棋浑身上下竟然只有十几个铜板,一气之下对他拳打脚踢泄愤,在得知这人是秀才,为了不惹官兵上门,为首的老大掏了匕首想要杀人灭口。
贺观棋毫无还手之力,看着雪亮的利刃向自己迎面劈来,不免有些后悔为了赶路抄近道的行为。可为时已晚,他叹息一声认了命,缓缓闭了眼,等待死亡的来临。
就在这时,天色陡然沉了下来。本来夕阳西下最后的一丝光亮不知被什么遮挡住了,周遭瞬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下一刻忽然又刮起了一阵Yin风,黑暗中好像有不知名的野兽在怒吼。几个劫匪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风越刮越大,一双惨白的手自黑暗中向他们袭来,劫匪们被吓得举刀胡乱的砍下去,可刀锋向下却扑了个空,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他们身后。
那是一个看不清面貌的白衣少年,如鬼魅般漂浮在半空,在这Yin惨惨的环境下格外渗人。
劫匪们平时专做坏事,背上也有不少人命,以为恶鬼索命,一身武艺也派不上用场,慌得顾不上贺观棋,弃了刀枪抱头逃窜,根本不敢回头。
见人跑远,螺螺才松了口气。
贺观棋久久没有等到利刃落下,好奇的睁开眼,刚好对上了螺螺的担忧的目光。
螺螺没有用隐身术,此刻就这样大剌剌的在贺观棋面前现形。他想起自己闯的祸又心虚起来,悄悄地移开了视线。
贺观棋盯着他看了半晌,好一会儿才勉强挣扎着从地上站起,忍着浑身剧痛低声道:“多谢这位小兄弟出手相救。”
话才说完,他捂着胸口剧烈咳了几声,张嘴又呕出一大口血。原本他胸口被野猪撞出来的伤就没好全,又被那些歹徒连打带踹,新旧伤加一起,几乎让他站不住脚。
螺螺见状忙向前一步搀扶住他,急切的问:“你还好吗?”
贺观棋一点都不好,他胸口剧痛浑身仿若散架,可他不肯在人前示弱,倔强的勉力站直身体,摇头回道:“我没事。”
他又重重的咳了几声,而后对螺螺满含歉意的说:“小兄弟……我实在走不动道了,能不能劳烦你,送我回家?”
“好的好的!”螺螺想也不想赶紧点头,很自然的蹲下,在贺观棋惊讶的眼神中稳稳当当的将他背在身上,然后脚下飞快往他家的方向走。
这个情景其实有点滑稽,螺螺是少年体型,看起来比贺观棋矮了近一个头,是以他这么背着贺观棋,画面怎么看都很奇怪。偏他还丝毫不觉,完全感受不到身上人的重量,脚下走得飞快,压根不管沿路那些人震惊的眼神。
隻用了不到一刻钟,他们就回到了贺观棋家门前。螺螺三步并作两步的进门,熟门熟路宛若自己家,都不用贺观棋指路,自顾自的将人放到床边,又忙不停的打水替他擦拭伤口,一副早就做过这种事的样子。
贺观棋倚在床头看他忙碌,忽然眼底带了一丝笑意,继而又无奈的叹了口气,为螺螺如此莽撞的行为担忧。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小妖呢?
螺螺端着一瓢凉水过来,贺观棋早已干渴难耐,接过来仰头一口气喝完,这才觉得身上好受了不少。他放下木瓢,抬头见螺螺正用那对又黑又亮的眼睛殷勤的盯着自己看,温和一笑问道: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我叫螺螺!”听他开口问,螺螺忙不迭的回他。
“是……田螺的螺?”贺观棋斟酌片刻,又问。
螺螺喜不自胜,“对的对的!”
是仙人起早贪黑给起的好名字呢!
贺观棋忍俊不禁,这名字也太随便了,叫人一看便知道他的本体是什么。他循循善诱,继续套话:“听你的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
螺螺当然不是本地的,甚至他连人都不是呢。
贺观棋嘴角笑意加深,眼底一片狡黠,状似不经意的又问:“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家住哪的?”
从他请求螺螺送自己回来到进家门,全程贺观棋都没有透露过他家住处,而傻螺螺只顾着救人不打自招,稀里糊涂的就把人带回来了,直接暴露了自己对贺观棋家的熟络。
难道要承认自己厚脸皮不请自来,已经在人家水缸里住了七八天?
见他面露慌张,贺观棋终于笑出了声。
不等螺螺编个像样的借口,贺观棋又开口了,他叹息着说:“你不用费心思编了,我知道你是住在我家水缸里的小田螺。”
螺螺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吓得后背汗毛倒立。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