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束光十五分钟后, 黑色越野车骤停在一座废弃工厂前。滋啦一声,轮胎和地面摩擦出不算小的声响。池彻踩刹车也踩得不轻柔,纵使系了安全带, 俞清昀也被惯性往前狠狠甩了一甩。还没回过神来时,池彻就已经“啪”地一声拉起手刹。一句话也没说, 摸了包烟,直接开门下车。俞清昀眨了眨眼,一头雾水地往外看。外面陌生至极,是她从没来过的地方。心脏微微提起。冬天黑夜长,坐个车的功夫, 窗外天光就已经瞬间被敛去了大半, 所有的景致都像被蒙上了一层灰色面罩。这里视野极其开阔, 视线稍一远眺, 似乎都能瞧见天际线。左边是大片的望不到尽头的废弃土地,泥泞的黄土上杂草丛生, 再往右边看, 不远处是被拦腰折断的危楼, 裂开的水泥墙在凛风中摇曳。他们所处的位置是正中间,在仅有的一条稍显平整的水泥地大路上。水泥地一路往前延伸至灰蒙蒙的天边, 路前方的右边是长长的灰色围墙, 几十米外的中间开出一道黑色铁门。汽车前方是一条生锈的人工起落道闸杆。道闸杆边有一个黄色小亭子,里面坐着一个在吃饭看剧的大叔,应该是这里的管理员。池彻背影散漫又吊儿郎当的, 边走还边闲闲地左右晃着头。步伐不紧不慢, 走到黄色亭子前, 手臂撑在小窗上, 颀长身躯懒散倚在那儿, 另一手插在胯骨边,非常熟稔的姿势。背微微弓着,视线往里探,屈起手指敲了敲玻璃。俞清昀疑惑地皱起眉,坐在车里观望他。他这是要干什么?里面大叔放下碗起身,推开小窗玻璃,问了句话,看唇语像是在问他有什么事。池彻嘴角勾起,边偏头跟他说话,边从烟盒里抖出根烟递进去,下巴往前面铁门的方向扬了扬。大叔刚咬住烟,听了他那话,脸色唰地一变,拨浪鼓似的摇头,面色激动起来。池彻倒也不急,从另个裤兜摸出打火机,给大叔点上。又交流了几句,大叔情绪缓和下来,两人不知道在聊什么。忽地,池彻转头看向车这边,跟大叔说了句什么,大叔也望过来。还坐在车里愣神的俞清昀呼吸倏地一紧,手指捏紧了安全带。无辜地眨了眨小鹿眼,一时之间很是迷茫。看她干什么?和她有什么关系?紧接着,池彻摸出钱包,两指随意地捏出一沓红票子,塞给大叔。俞清昀咬了咬唇,愈发不理解了。这人怎么随身带那么多钱?而且还到处发钱?怎么身上钱太多了嫌重是吗?大叔当然是慌忙往回挡,但面色也rou眼可见地红了起来,隔着好几米的距离,俞清昀都听到了他那爽朗的笑声。来回推拉了几个轮次,大叔最终接了下来。笑得满脸褶皱,红光满面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把钱卷一卷,塞进了裤兜。然后迅速出来小亭子,压开了人工道闸杆。池彻揣回钱包,跟大叔笑着握了个手,回来了车上。黑色越野车顺着大路开进道闸口时,俞清昀才意识到自己得问点什么。“这是哪儿啊?”“废车场。”没几秒车就停在了铁门口,池彻扬了扬头,“下车。”俞清昀慢吞吞解了安全带下车,站在铁门口仰着头看了眼。上面牌匾歪歪扭扭,写着几个掉漆的大字,“长北废车场。”池彻插着兜往里走,回头瞥她一眼:“走啊,站岗呢。”周围人烟稀少,俞清昀有点害怕,连忙小跑着跟上:“你来过这里吗?”“没。”池彻敲了敲旁边的废车,发出邦邦两声,“第一次。”“……”俞清昀鼓了鼓脸颊,暗自腹诽说,那你这跟老板视察似的姿态是几个意思。俞清昀踱着步四周转了圈。
这里说是工厂,其实就是简单地被三面墙围起来的一个地方。地上墙上都沾满了各种黑色汽油污渍,报废车要不是只剩半截在风中摇曳,要不就纯一堆废铁,原本面貌都看不清。横七竖八地重叠着挤在一起,灰尘厚得都可以埋人了。最里面是几个大型处理机器,压扁机和ye压剪之类的。俞清昀眨了眨眼:“原来这里是可以随便进的啊。”“肯定不行的啊,”池彻不知从哪里捡了块板砖过来,在手里掂量着重量,“你想什么呢你。”“那……”俞清昀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道,“那我们……”“我们是‘偷渡’进来的啊。”池彻平淡答了句,又“嘶”了声,掂着板砖视线往别处寻,自言自语道,“是不是该换一个啊,这不太行啊。”俞清昀:“???”“那我们还不赶紧走!万一我们被这儿的管理员发现——不对,刚刚那个大叔不就是……”俞清昀脑子一片混乱,又怕又急地跺了两下脚,都不知道是该先跑还是先找池彻问清楚情况。“你自个儿搁那儿嘟囔什么呢。”池彻换了跟铁棍到手上,总算满意了些。手一收,抬头睨过来,嘴角扯出笑意,“所以我给了大叔点好处啊,而且我还跟他说——”他故意拖着音调卖关子。俞清昀神色愈发紧张,盯着他一动不动,双手拧在身前。池彻人往后懒散一靠,轻笑了声,这才不急不忙道:“我还跟他说,我说大叔啊,您看见车里那姑娘没?啊对,就忽闪忽闪睁着个大眼睛那个,没错,我媳妇儿,她呀,前段时间出了个车祸,现在呢,”他指了指太阳xue,“这儿,啧,不太行。这几天就非闹着想开车玩儿,那怎么可以呢您说,我就只得带她来废车场骗骗她……我哪儿知道她的啊,可不就得宠着么,那没办法啊,摊都摊上了,总不能扔了吧……”俞清昀:“…………”池彻每多说一个字,她的脸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