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省六部都噤声了,就剩几个反对派在叽叽喳喳,很是刺耳。这些御史没有背景、没有立场,自认为自己是清流,握天下正义,处处都是他们的道理。万一哪天被皇帝砍了脑袋,还觉得自己青史留名了。
而如果宋克俭说这话是打正规管道听来的……那么更坏了,什么是正规管道?所谓的正规管道就是宫妃、朝臣。宫
左都御史总管御史言官,宋克俭这是摆明让上司给自己撑腰。
还没等宋克俭张嘴,沉默许久的吏部尚书闫子航侧身出列,打擂臺一样的站在了宋克俭对面儿——按理说,立后这种事和吏部没有关係,但闫子航是简在帝心的重臣,人人都知道他前途无量,假以时日,必将成为皇帝的心腹右臂。
么言容工,德字始终是排在首要的那一号。无论后宫的实际情况是怎样,为帝王的千秋圣名计,皇后的名声一定要贤德贤德再贤德!
「如此无德之人竟然妄想问鼎后位,简直就是妲己,褒姒之流!祸害帝王声明,毁陛下一世英名!」宋克俭越说越激动,甚至转头看向上司左都御史,「都御史大人,您说呢?」
眼看着宋克俭洋洋洒洒的喷,沉络一点也没有任何怒意,妩媚的雪白眼皮微微一抬,似笑非笑,「爱卿的意思是,娶个女人回来,朕就变成夏桀、殷纣王之流了?」
马上就有礼部侍郎顶回来,「原来在宋大人眼裏,出身江府也不算显赫么?满朝文武,只有官阶高低,大家都是为朝廷尽忠之人,并无显赫与否之分。娶妻娶德,皇后之尊,只要妇德能服天下人即可。一旦立后,皇后母家自然就是承恩公府,难道在宋大人眼裏,皇上的外戚之家还比不上哪家高门府邸?」
不等回嘴,闫子航神色凌厉,毫不留情把话摔回宋克俭脸上,「你如果是从旮旯小道听来这话,就是信口雌黄、污蔑后宫!如果你是从正经管道听来的,那么不妨坦荡上书,说说都是谁在宋大人你耳边讨论皇帝家事!?」
这番话堪比刀子剜心,朝上气氛骤然紧绷起来,闫子航这杀招放的真狠!这话啊,怎么回答都不对。如果宋克俭承认这是小道消息,那你一个御史,拿着点小道消息就敢往宸妃身上泼脏水,公正性和公平性去哪里了?要知道御史的职责不单单有谏言,还有求证呢!听风就是雨的,你一个御史不是渎职是什么?
江烨的身体倒是恢復了些许,勉强能参加大朝会。可是江烨是宸妃的亲爹,不管他此刻真正的想法是什么,他都没有那个资格和立场出来阻拦!
「……你听闻?」皇帝口吻冷淡,手指和手指搭在一起,尾音微微的扬起半个梢,那种气势立刻让全朝的官员替宋克俭捏了一把冷汗,「你说说,你打哪里听闻来的?」
所以整个朝堂上,就剩下宋克俭领着几个初出茅庐的小御史,挺着腰杆侃侃而谈,「皇上!臣以为,宸妃不适合为后!」
与宋克俭不同,闫子航对皇帝递来的话梢可谓心有灵犀,「宋大人,在弹劾宸妃娘娘之前,先把皇上的话给回了!你听闻宸妃娘娘‘无淑无德,宠擅专房,打压六宫,骄奢善妒’,请问你一个四品的御史,从未见过宸妃娘娘,更未见过六宫嫔妃,这话的根据在哪!你怎么知道宸妃娘娘宠擅专房,又怎么知道六宫雨露不沾?」
沉络凤眼连往下扫一眼都没有,一个五品小御史,皇帝和他说话都掉价。
苏倾容不在的情况下,闫子航就是丞相的代言人,他说话的分量仅次于苏倾容的分量。闫子航绝对不可能干看着一个小御史枪桿子一样的四处放炮,毁坏宸妃的名声!
宋克俭冷哼,「立后立德,自当如此。可惜,宸妃娘娘如何以德服天下?宸妃入宫才半年有余,没有子息,嫔妃却已经死了两位(叶容华和徐宝林)!她上于国无功,下治家不利!无功无利、出身寒门,如何做皇后!」
宋克俭自然也心惊胆战,但是冒死进谏的正义感还是超过了触怒帝王的胆怯,他双目圆睁,据理力争,「皇后首重妇德,而六宫为皇上开枝散叶更是本分!臣听闻,宸妃入宫半年以来,宠擅专房,祸害的其他六宫雨露不沾!如此无淑无德,宠擅专房,打压六宫,骄奢善妒的人焉能登上我北周后位,还望陛下三思!」
左都御史倒也想发个言支持一下宋克俭,可惜,他的儿子外放涂州做官,正处在提拔与否的关键时刻。这个时候跟皇帝过不去,就是和自己儿子的前途过不去。
这种人特别不怕死,宋克俭就是其中一位,舍得一身剐,声色俱厉,「陛下贵不可言,应该选择显赫高门的贵女为后!宸妃出身江府,身份不高,焉能匹配陛下!」
这话把全朝惊了个大冷汗,有闻风不对的已经跪下了。
自己年纪大了,可以不拿自己的仕途当回事儿,可儿子的仕途却不能不顾忌。所以左都御史整个人像一隻锯了嘴的葫芦,杵在朝臣中间当花瓶,一句反对的话都不敢说。
……我不说话,你就当我死的不成?一个小小的御史就想在朝中长势,是打算把朝廷变成他们言官一家的朝廷?
做出头鸟去惹得皇帝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