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多了许多地摊,摊主们一声声哟呵着。
“卖奇物啦!都是海外传过来的,便宜卖了!”
“次货清理,比照平常隻卖两成价,先买先得,卖完即止,都快来看看啊!”
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比如:“糖果子嘞……”
“卖山货啦……”
之类的声音。
这些地摊在坊市两边的街道旁一溜儿摆着, 倒是硬生生地将整个东市又都衬得热闹了几分。
东市的店铺,如今开门做生意的大约只有从前的四成,太多的店家遭劫以后,至今未能缓过气来。
程灵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一边对两边的地摊仔细观察, 一边还留心听着人们的对话。
走过一段路, 程灵在一处卖山货的地摊边停了下来。
这个摊主生着一张黑炭脸,整个人Jing瘦Jing瘦的,一身短打衣裳,脸上手上都有风霜痕迹,是标准的农人形象。
他也不怎么吆喝,只是缩在自己的摊子后头,有些畏怯地蹲在那里,一声不吭。
吸引到程灵注意的主要是他摊子左边角落摆着的一堆东西,只见那里白绒绒一片,定睛看去,那团团的雪白中又夹杂着褐色的植物jing蒂。
程灵伸出手去,从这团雪白中拿起一朵放到眼前。
摊主见她看货,顿时眼前一亮,连忙打起Jing神道:“郎君,这、这是白迭子,好看,暖、缓和!”
程灵含笑点头, 心中喜悦, 什么白迭子啊, 这不分明就是棉花吗?
当然, 当地可能将其称作白迭子。所以,是白迭子也好,是棉花也罢,这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东西的存在!
程灵心喜,问:“这东西你有多少?如何作价?”
问了一句,见摊主似乎还有些愣愣的,程灵心中微动,学着当地的口音,又缓缓问了一遍:“老丈,东西怎么卖?你这里一共有多少货?”
摊主才反应过来,忙说:“啊,我,我带了一筐子哩!不贵,两文钱一斤!郎君要多少?这东西好,真的好, 冬天塞在衣服里, 比芦苇暖和!”
程灵却怔在那里。
两文钱一斤的棉花, 贵吗?
不, 这太便宜了,简直是便宜得不可思议!
她对棉花的历史不算熟悉,但之前做游戏的时候查过清代棉花的价格。记得资料上写过,康熙年间的棉花是五十到八十文一斤,而道光年间要二百到三百文一斤!
这个物价虽然与如今的魏国没有太多的可对比性,但、但是……但是但是……
嗐,管它但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也不用想了,程灵隻连忙问:“这东西你带了一筐子,那你家里还有吗?这白迭子是你自家种的,还是什么地方得的?”
摊主没有什么心眼,程灵问话他都老老实实答道:“山上,山上有哩,我自家也种了一亩。”
程灵又详细问了些话,可算是弄明白了。
首先,当地人不懂得真正的利用棉花,这毋庸置疑。
程灵早先也知道,不论魏国还是齐国,亦或者是程灵尚且不曾谋面的陈国与蜀国,这些国家目前都还没有大规模使用棉花的记录。
就从布匹种类来说,如今占据人们生活主流的,底层有粗葛、粗麻,高层有丝帛绢绸等等。
而从诞生以来就一直在布匹历史上闪耀着光辉,直到后世依然深受人们追捧喜爱的棉布,在如今,却还不曾面世。
如果能大规模种植棉花,如果程灵能製造出棉布,做出棉衣……
看着手上这一团团雪白的棉花,程灵难免畅想,陷入深思。
以魏国如今的制度,一州长官为州牧,也叫刺史。强势的刺史往往会总揽一州的军政大权,其下文佐官有州丞,武佐官有都尉,此外还有中正,有功曹,这些都是分属文武。
第一梯队以下,到第二梯队才是主簿,和其余五官等。
那么第二梯队的主簿究竟管什么呢?
其实主簿虽然不是二佐官,不及州丞权利大,但在某些时候,主簿相当于刺史的秘书,文书、印鉴、檔案……以及各种政令往来的处理,都归主簿管。
此外,在雍州,原先的主簿他还兼管经济!
程灵的思绪越飘越远,直到摊主带着忐忑又问了一句:“郎君,这白迭子你还要不?”
程灵从挎包里掏出一个一两重的小银锞子,道:“这一筐白迭子我全买了,劳烦老丈帮我送一送。”
摊主带着慌乱与惊喜,接过这个小银锞子,嘴上想推辞,手却连忙将银锞子收入怀里。
他也不木讷了,连忙收拾好了摊子,用扁担挑了一对筐,就欢欢喜喜地问程灵:“郎君家在那里?小人这、这就给你送去。”
程灵告知了他平安坊的地址,然后就带着这摊主一路往家走。
一边走程灵一边与摊主交谈,谈话中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原来此人名叫刘柱,是雍州城西六合村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