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灵细听洪峰说八卦。
戴思媛今年十六岁,戴父戴母在世时已经给她定过亲,定的正是同为染坊子弟的张允!
程灵问:“张允,是在雾隐书院读书的张允?”
洪峰连忙说:“正是此人!郎君也知此人?哎,这个人了不得,商户子弟,居然能进雾隐书院,要说他家的家业也只是寻常,比起穷人家算是富户,但要跟那真正的富贵人家相比,嗐,那可就什么都不是……”
后世流传一句话,叫做“穷文富武”,但在如今这个时代,事实却恰恰相反。
为什么后世要说穷文富武呢?
那是因为习武之人打熬筋骨,往往需要大量补品与药物,补益身体,调理暗伤。所以说,没钱练不起武!
而读书人即便家贫,但只要肯苦读,出得起最基本的笔墨束修钱,至少就能有一条进身之阶,或许可以通过科举改变命运。
因而又还有种说法,叫穷书生,酸秀才。
但那只是后世,不是如今,不是齐国,也不是魏国。
如今魏国的科举也才兴起不过二十几年,把持着知识文化的还是传承士族。
都说千年的世家,流水的王朝,世家垄断文化,即便朝廷实行开科取士,但底层的普通人要想获得读书的机会实在是太难了,又凭什么去与士族子弟竞争科考呢?
张允家虽有些小富,但在真正的士族面前,张家其实连寒门都够不上。
洪峰感慨了一番,语气又有点鄙夷道:“这家伙,读书倒是有点本事,可惜心思不好。郎君,他原先同戴娘子定过亲,可是戴坊主夫妇过世后,他们家就找借口,说戴娘子克人,忙忙将亲退了!”
程灵问:“那你说的,戴娘子与某个……小白脸走得近,是谁?”
“小白脸”这个略有些粗俗的词从程灵口里说出来,洪峰听在耳中,竟不由得又是缩了缩头颈。
他觉得挺不好意思,总感觉自己方才不该脱口就说“小白脸”,倒像是他在带坏郎君。
洪峰伸手挠头,尴尬笑道:“便也是这个张允。郎君,你说,张允都跟戴娘子退了亲,怎么最近又常常相见?张允还给戴娘子送点心吃,戴娘子回他荷包呢!”
戴思媛居然回张允荷包?这个东西,意义可不一般!
程灵又问了问洪峰细节,听后若有所思。
洪峰道:“郎君,这个事情你说咱们要不要管?小的这……不算是多事吧?”
程灵沉yin道:“你先盯着,倘若戴娘子当真要与他再续前缘,那也是她的私事,咱们管不着。只是戴娘子若与张允成婚,自然便不能再到咱们染坊当顾问。”
不是程灵要歧视已婚女子,而是张允读书人的身份决定了他的妻子不可能抛头露面在外做工。
此外,张允家也开染坊,同行之间,有些东西该避讳还是要避讳。
程灵过后又吩咐洪广义,叫他在染坊的时候多盯着点戴思媛。
洪峰盯的是外头,洪广义这边要注意的则是内部。
如此,又一日过去,九月初九如期而至。
程灵一大清早就换上了新做的秋裳,用的是自家染坊新出的布料。
以玄青为底色,领口袖口的滚边均为鲜艳纯粹的正红,腰带也是鲜明的红色,撞色浓烈,便仿佛是有一团团的烈火点缀在程灵身上,尤其衬得她唇红齿白,清新挺拔。
这样对比鲜明的颜色常人其实很难驾驭,但到了程灵这里,却偏偏被她穿出了一种格外的清俊。
仿佛秋天里的一团烈风,刮过了苍翠的竹林,峻拔的山峰,又拂过了开阔的原野,
飞扬的旗帜……程二妮打版做的衣裳,她又给程灵将头髮束成了一个高马尾,最后绑上青红间色的发带。
因为程灵头髮鸦青,发带上玄青色的部分被她乌压压的头髮一衬,倒显得仿佛是隐没不见了。唯有那一抹鲜红,灵动地点缀在她乌发间,着实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程二妮便感慨道:“灵哥儿不是女郎,却竟然比许多女郎还生得美些呢!”
听到这话,穆三娘的脸色板了起来,程大妮连忙训斥程二妮:“会不会说话呢,咱们灵哥儿一身英气,哪里像女郎了?尽会胡说八道,去去去,做你的活去!”
程二妮缩脖子吐舌头,对程大妮扮鬼脸:“我又没说灵哥儿像女郎,我只是说咱们灵哥儿生得俊!略略略,不理你,我走啦!”
扮完鬼脸,一溜便跑。
程灵将程二妮特意给做的一个新挎包斜挎在了身上,这个新挎包比女版的略大些,也是玄青的底色,红色滚边。
材质是加厚的缎面,里层又用麻布上了浆,挎包便有型有款, 与程灵的新衣甚是相配。
程大妮连忙拿一瓶香露出来,在程灵双手手腕间各洒了几滴。
如此,等程灵收拾好,骑上枣红马,一个英气勃勃的俊美少年便自程宅而出,去向了城西青原山。
重阳佳节,秋风送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