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流趁沐攸宁出去的间隙悄然走到赵清絃床边,咬破指头按在他唇上。
赵清絃徐徐睁眼,刚要质问便听澄流先发制人,道:“我知道你很快会醒来,可沐姑娘不知道啊,这两天她很担心你,好几次没忍住来找我问你的身体怎么样,我不敢说是她身上的隐咒负担太重所致。”
许是休养得当,赵清絃的气色确实好了许多,他用手背擦去唇角的血,轻道:“你的血没用。”
“我知道,这么多年我都没学会多少咒术,就几滴而已,给你也无妨。”
赵清絃笑了笑,起来活动身体,梳洗过后便问:“她呢?”
“去看活人祭。”
“时辰到了?”
“差不多,要陪你过去吗?”
“不用。”
赵清絃没穿道袍,迈着大步往祭台的方向走去,便在不远处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倚在墙角,手中把玩着腰间的香囊。
他正欲上前,瞥见沐攸宁脚边落了一枚引雷符。
祭台上的人牲早被换上白衣,大祭司摇着铃当yin唱,同时提笔在她衣服上画写符文。
赵清絃眸色一沉,右手捏紧缩地诀,几乎是瞬移至沐攸宁身侧,又立刻换成另一个诀,往上划出道rou眼不可见的屏障,只听大祭司念读引雷的咒言,先是一道闪光劈落在人牲处,灰蒙的天空蕴酿着十数道白光,蠢蠢欲动。
当雷降至两人身旁之时,结界堪堪将其挡去,而赵清絃也已稳扶住沐攸宁,未让她跌坐下地。
然沐攸宁受惊低呼的声音仍把大祭司的目光吸引过来,赵清絃扶着她肩膀摁到自己怀中,背对大祭司,掐了个雷诀往后指去,刚才散落在岛屿的十数道电光消失一瞬,于半空汇合一起,直往大祭司的方向劈去。
沐攸宁惊魂未定,迎面扑来的淡淡草药味倒使她冷静了几分——像极了赵清絃身上的气味。
她茫然地抬头,问:“小道长?你什么时候醒的?”
赵清絃未曾松手,微细的颤抖从她肩膀传来,他语气不禁放轻了些,应道:“是我。”
沐攸宁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懦弱的一面,双手抓住他臂膀,稳住身子,强撑着笑意说:“我站太久,脚有点麻。”
赵清絃没拆穿她,浅笑回道:“都是些无趣的低等咒法,沐姑娘陪我回去好吗?”
沐攸宁愣住片刻,回以一笑,应诺:“好。”
二人并肩而行,路上赵清絃不仅没有提起她的失态,更道明这几天昏睡不醒的原因。
他不愿对她有所隐瞒,也不想她生出无用的愧疚感,便想待身体回复过来才用结果告诉她,尽管法力流失,对他而言也不过像一场大病,不必担忧。
沐攸宁听得认真,不禁在想,赵清絃眼底从来都是一片淡然,可对上前求助的人又意外地耐心,即使叱裕岚在他面前哭闹不已亦未曾她恶言相向——哪怕只是假装,又有几人能做得如他妥善?
她目光烁烁,大方地落在赵清絃身上,赞许地道:“小道长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察出她有难言之隐,他选择不去点破,轻描淡写地助她摆脱窘境。
赵清絃话说到一半,听得她的评价,哑然失笑,问:“沐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吗?可能有,但不重要。”
沐攸宁叁步并作两步,越过赵清絃,立定在他面前学着以前师父的作态,双手搭在他肩上,把人轻轻按下,随即踮起脚在他额间亲了一下。
街上人来人往,哪怕是民风开放的雷娜族也不曾有人会这般大胆,热切地表达男女间的欢喜之情。
“重要的是,遇见你真好。”
就算知道无人看见,赵清絃还是被她的直率惊得红了耳根。
他鲜有羞涩之态,纵是情欲上头也能直言不讳,交缠亲密时更是毫不吝啬地回应,大胆又直白。可当沐攸宁投来一记直球,有别上回那句“喜欢”,又哪怕听出她此话无关男女之情,也不禁有点恍惚。
少女喜穿红衣,此时心情正好,笑意明艳,轻吐出口的情意就像夏日火焰,偶然窜起灼人的火舌,热烈又坦荡。单是站在她身旁,一不留神就会被飘零的星火点燃,燎遍心头。
赵清絃僵硬地别过头,避开她的视线,佯咳几声,连忙换了个话题。
“遇阵法反噬,加之前几天消耗有点大,身体吃不消。”
沐攸宁这才确定,他近日昏睡不醒的原因全都是因为自己。
若不是她急匆匆地打断赵清絃的阵法,夺去他叁成内力,又耗他心神施咒护身,他哪需这般大费周章地调养。
沐攸宁愈发愧疚,问:“你此前均是以法力压制?”
“是。”赵清絃实话实说:“与沐姑娘无关,运行阵法本就不稳定,常有失误,此事常见,若无外伤,多半耗个几日就能回复体力,不必有所担忧,徒添内疚。”
沐攸宁笑意更深,看着他的眼神熠熠生光,心中却更肯定自己的想法——赵清絃的确是个很温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