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洛阳站在梁山群峰地势最陡峭的一处,自居峰顶,几乎往前一步便能落到水泊之中,湖面上大风吹来,卷得他浑身衣袍拂动,鬓边发丝微乱,只是眼神半点不乱。
旁边已立起了一座高台。
山顶本来崎岖不平,是他亲自出手,将身侧这块地方压的平平整整,又从山中挖出大块岩石,堆成台面,高三尺六寸,分八角八方,径约三丈,每一处细节都按公孙胜他们要求的制作而成。
此刻,公孙胜站在台上,正把他的道袍褪下,翻了个面,重新穿在身上,原本这道袍向外的一面是松鹤图画,有抵御刀剑之效,还能借飘渺云气,隐身飞纵逃行,了无痕迹。
现在翻转过来之后,道袍向外的一面,就成了八卦图纹,长袖、下摆这些地方,绘有墨云翻滚之象,又有五色丝线藏在墨云之中,象征五行。
这是专门在登台作法的时候所用的穿法,能够助公孙胜体内五行调和,灵台清澈,更有利于感通内外,呼唤风云。
“梁山的人,已经到了水泊边缘的芦苇荡中潜藏起来,只要再往前一里,就会暴露在那些楼船大舰的视野之中,我也该动身了。”
关洛阳说道,“我离山之后,你就开始做法,这里离他们的军营还有百十里之遥,你有十足的把握吗?”
公孙胜神色慎重,慢慢的点了点头,说道:“登台做法的好处,就是能从远处降下攻伐,有足够的余地,缓缓积蓄,发挥出来的威力反而比贫道近身厮杀时更大。”
“那就好,你开始吧。”
关洛阳身边青气浮荡,向陡峭的山峰之外,跨出一大步,身影凌空而去,瞬息之间就已经融入在水天夜色之中。
公孙胜拔出松纹古定剑,在高台之上先走了一圈,摘下发冠,披乱了头发,调息吐纳,双眼之中神光熠熠,锁定了远处岸边朦胧的军帐营寨。
呼!!!!!
风声渐渐响了起来,从山上吹到水面,从水面吹到岸边,吹开了中军大帐的一角门帘。
颜树德、刘麒刘麟、林冲等人正在大帐里面叙话,被这阵大风一吹,坐在颜树德身侧的那个道士就皱了皱眉头。
此人正是郭京,面如鹅蛋,双眉轩秀,发丝浓黑,下巴上蓄着一点短须,相貌堂堂,头戴紫金冠,一身华贵绸缎道袍,质地柔软上乘,脚踩一双纯青藕丝长靴,右边手肘的地方搭了一柄拂尘,左手手腕上则用红绳挂着一个金色铃铛。
刘麒见他皱眉,连忙问道:“道长怎么面露疑色,莫非这阵风有什么古怪吗?”
郭京哼哼低笑两声,摸着手腕上的铃铛,也不作答。
颜树德发出豪迈笑声,说道:“军营邻近水泊,水大风大,本不足为奇,就算风里真有些怪异,岂能撼动得了我军中上万虎狼般的好汉?”
“风中怪异,不值一提,不过天象变化,必定风雷交加。”
郭京微闭着眼睛,语出惊人的说道,“等惊雷劈落的时候,必定先击中军中大旗。”
他屈起手指略微等了一等,弹响铃铛。
这时军营外面,天空中已经风起云涌,咔拉劈下一道曲折万状的刺目闪电。
铃声与雷声刚好重叠,中军大帐外面,传来一阵士卒的惊呼,立刻就有小兵跪在帐外,大声禀报,果然是有一道闪电劈到了“颜”字大旗上。
“惊雷三落,颜将军的旗帜分毫无损。”
郭京口中低声说着,似乎微微侧耳倾听,又接连把铃铛弹响了两次。
雷声和铃声契合的分毫不差,营帐中的众人纷纷看向郭京,恍惚间简直有一种,外界风雷天象,尽在这道人指掌之中的错觉。
早年在汴梁的时候,林冲也听说过郭京这个人,据说他早年是个旁门左道的术士,且学了些佛家法术,名头在东京汴梁市井之间已经颇为响亮。
后来他因为看见陈希真展露道法,羡慕陈希真的龙虎山仙道真传,不惜自降了辈分,千方百计拜入陈希真门下,也挂了个龙虎山弟子的名头。
天命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跟陈希真结交,登基之后更加倚重,照理来说,郭京也该能趁着这份关系谋个道官身份,可不知道为何,汴梁朝廷里一直没有这个郭京的影子,反而躲到泉城,只帮着陈希真保护刘广一家。
林冲当初听说,只以为这郭京是个不慕虚名的人,可是现在一看他这副存心显摆、先声夺人的气派,就知道这道人性格跟林冲往日心中所想,真是南辕北辙。
外面小兵又来禀报,颜树德的那面大旗,被天雷连劈了三次,却依旧稳稳扎根在那里,旗面都没有半点焦黑,正迎风招展。
郭京笑着起身,向颜树德道喜:“将军,我们这一行是为天子分忧,天公也有所感,才降下雷电,以壮声威,风雷愈急,军威愈盛,稍后肯定更有祥瑞之兆。”
说话间,道人脚底传出先后传出两道元气,在地下穿行,分别打中了外面的两面大旗。
军营之中高高耸立的那面“颜”字旗,顿时通体放光,蒸发出大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