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的教室忽然停电。
闷风从半敞的窗缝间挤入室内,头顶的老旧风扇在一片吱呀声中渐渐罢工。
这已是开学来的第三次,一向静闷的教室怨声不断。
什么鬼啊?又停电?
这破电路还真他妈没完了了。
班长,这么热的天下午还怎么上课?
燥热难以消解,持续不断的叫嚷声使得教室中原本就窒闷的热度正以一刻不停的速度不断攀升。
班长在一众怨诉声中走上讲台,无奈地维护起秩序:好了好了,自习时间请保持安静!安静!
都中暑了谁负责啊!
行了!闭嘴!都别说话了!
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顾决趴在桌上,从午睡中转醒,听见手机在课桌内短促地震动一声。
短信的提示音。
他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撑住眉骨,拿出手机,按动屏幕。
再次看见陌生号码,顾决依旧反应不及地沉默着。
可随之跳出的文字却浮动在眼前,霎时之间令人感到惶惑而无措,直至一阵从未有过的恼人热度迅速从少年的耳根扩向面颊。
「好想和你在停电的教室里做爱。」
顾决脊背一僵,反手将屏幕盖在桌面上。转头,面无表情地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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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刚刚,我梦见了你。」
周二下午的第一节课,教室里的人头早已伏下一大半,纵使无人搭腔,秃顶的老先生依旧站在讲台上唾沫横飞。
被蝉声填满的午后,学生昏睡一片,夏日炼狱般的热度,将人一路坠至难以脱身的闷燥与困乏之中。
然而顾决却一改往常每逢数学课必睡觉的恶习,脊背挺直,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可若将视线移转到他脸上,会发现这个终日沉默冷然的男生此刻耳尖已经红透了,而他双手凸起分明的指节早已攥到青白。
片刻,夹在课本内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顾决心下涌起一阵慌乱,数秒后却还是抑制不住地看向了手机。
「梦里你吻了我。依次从额头、脸颊、唇角一路向下吻到胸口和脖颈的位置。你的嘴唇很软很shi很热,梦里的一切就像你的吻一样温柔。最后,和往常无数次一样,我梦见你埋在我双腿间,舔吻我的私处,你说你很喜欢那里,这是真的么顾决?」
他的视线快速扫过那些羞耻露骨的文字,心跳藏在胸腔里,一声重过一声。
第六十七天。
这是他收到这种莫名其妙的sao扰短信的第六十七天。陌生的号码,以及病态文字之下毫无来由的偏执,在拉黑之后不断以新的形式涌现,根本无法阻决。
起初,手机对面的女孩也只是每日按时同他道早午晚安,偶尔说几句无关紧要的琐事,比起sao扰,更像是单方面的倾诉,而言语中又透露出孤独可怜的意味,反倒令人有些无端的心软。因此顾决并没有把这当作一回事。
可或许是他的沉默纵容助长了女孩的私心,在那之后,渐渐的,女孩发来的短信越来越缠绵露骨。
从最初的「你有没有谈过恋爱?」「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到「你会自慰么?」「你自慰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
甚至有一次,顾决收到一张图片,深色床单被水洇shi了一小块。
他傻傻看了好久,依然不明所以。直到女孩发来一句:「我昨晚梦见你,早晨醒来床单就变成这样了。」
他这才迟迟反应出话语中所暗含的性意味,霎时之间脸红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为此顾决感到无比羞恼,他从未有过处理类似事件的经验。换句话说,他长到十八岁,甚至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碰过,如今却被一个陌生人这样玩弄揶揄。
一次次拉黑之后,女孩学聪明了。不知道从哪天起,顾决的课桌上常常出现一些以往从未有过的小东西,一粒水果味的硬糖,一瓶运动饮料,又或是一片枯黄的树叶,一枚奇形怪状的石子。偶尔附言:送给我最最喜欢的顾决。
面对陌生的爱意,顾决从未做出任何回应。
屡屡受挫的女孩很快学会新的招数,她会在深夜时分委屈兮兮地发来一句:「你理我一次好不好?求求你了顾决,我真的很喜欢你。」
又或是在某节体育课后,用iMessage发来她膝盖磕破的照片,夏日薄长的半裙褪到膝盖之上,无意间露出女孩纤瘦细白的手足,不断渗血的伤口令人感到心惊。
顾决想起那一次,他差一点就要回复她了,只是那么一瞬间,手指虚按在发送键上,他忽然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情绪正在以一种十分缓慢的速度潜入心腔,又在他的身体内顺着血ye流动的边际爬行蔓延。
可待他回过神后,思绪恢复冷静,原先的那股燥热却又迅速失温,直至冷却了。
「要去医务室处理」强抑住回复的冲动,那天的最后,顾决一字字将这条短信删尽了。
胡思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