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1969年,他逃离了保加利亚,开始在BBC的报道中揭露保加利亚主席,Todor Zhivkov的独裁者面目之后,收到各种各样死亡威胁的电话sao扰,是作家最司空见惯的事。
从做了决定来以自己上映的舞台剧本,来揭示这个愚蠢而自大,却能只靠在自家阳台上对着民众招手,喊出共产主义万岁!人民万岁!!的口号就获得支持者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和敬仰的统治者的真面目之时,他就不会后悔。
Zhivkov甚至都没有受过正儿八经的教育,他出生贫农,大字都不识几个,要靠别人念文章给他听。
醒醒吧,他不会带来一个更好的时代;那个自由、美好的天堂般的世界,在他的统治下,不会来到的。
乔治放弃了自己在保加利亚的优渥生活,放弃了自己的地位,放弃了自己的家人,只身流浪他国。
他不后悔。
他想唤醒那些像是被施了魔法,只要看着那个独裁者虚伪的脸,便能感动得泪流满面,双手奉上自己所有的一只只温顺绵羊;他想摇醒一个个带着梦游般的笑容追随着虚无、遥远的幻想,却在现实里忍饥受饿、贫穷得衣不遮体依旧在前行着的,他的人民。
可1978年9月4号时的那通电话,依旧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电话来自某个陌生的号码,可那头是个有些熟悉的嗓音,也许是某个作家曾在主席的宴席上,见过的某位高层,他说,9月7号是主席的生日,他想要你以一种看似最自然的方式死去,作为他的生日礼物。马克夫,我的朋友,请小心。
没等他反应过来说什么,电话就挂断了,对面响起嘟嘟嘟的忙音。
之后的第三天,他便碰到了行刺事件,和似是从天而降的她。
似乎每个人,罗切夫人、军情六处的老夫人、大夫都忘了她,就像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只有安妮小姑娘还会说起一个黑发的小姐姐,可目光很迷惑,仿佛只握住了一片碎块的事实,徒劳地拼凑不起该有的模样。
可是,他自己记得。
那个沉默寡言的金发拉斐尔探员也记得。真是神奇啊,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有着和自己完全相同眸色。作家记得自己小的时候,不一样的眸色曾是自己被欺负得最惨的原因。
那个夜晚,青年探员在一片废墟中,在月色和血泊中轻抚着唇喃喃说她吻了我时迷茫的表情,作家也依旧记得。
所以,她喜欢的是这位年轻、俊美的探员,不是他。
他得救了,因为毒素得到了及时、准确的处理,虽然一度他曾因为供血不够而陷入危急、昏迷了两天两夜。
远在巴黎的另一位曾抨击保加利亚政府的流亡人士,Vladimir Kostov在自己被刺杀的两个星期前,也曾被一个持黑伞的男人刺中过,显示出了和自己一样的症状。但Kostov康复了,也在BBC的播音频道听见了他的遭遇。
Kostov和他一样是B型血,于是特意乘飞机来到了lun敦,为他输了血,Kostov的血ye里有毒素抗体。
四天之后,他活了下来。
死亡是悬之未落的雪亮镰刀之锋,是彼端无尽黑暗、让人战栗的死寂,可带来的新生却如白骨生花、朱雀涅槃。
他决定回保加利亚去。
他要揭开那层粉饰太平的幕布、打碎那个死死罩在社会上方、压得无数灵魂都化成献祭的雪白羔羊的盖子,让他们看清这棵已经腐朽、败坏的树,根、干、芽、每一处丑恶的样子。
他思念保加利亚姑娘鬓边血红色的玫瑰;思念着故国的山谷和春风中,白蔷薇的无暇;思念着自己曾在青青的原野上,徒手抓住的每一只蝴蝶。
他要回到自己的故土,不再像个懦夫躲在大洋的彼方,妄想只依靠自己的笔、只靠自己的文字,就能叫醒那些沉缅于美梦中的人。
他要自己站出来,勇敢地战斗一次。
他能够徒手抓住蝴蝶,也许,也能带来一个人民可以畅所欲言的时代、一个再没有饥荒和贫苦的国度。
他未预料到的是,金发的青年,军情五处首长最得力、也是最年轻的探员对他说,我和你一起回去,我来保护你。
那人辞了职,站在他面前对他展颜一笑,我也有一半保加利亚的血统。
1990年,保加利亚共产党在东欧革命中垮台,民主的光第一次照进了他的故乡。
1991年,苏联解体。
2016年春天,在93年当选保加利亚总统,于99年结束了6年任期离职,现在已经81岁的乔治·马克夫的病床畔,金短发、一身黑色警装的男子依旧是俊美、年轻的模样,坐姿笔挺,守在他身侧。
你似乎一直都在穿黑色的军装,是因为,她喜欢吗?
你喜欢她吗?
弥留之际的老人看着这位逾四十年,容颜却丝毫未改的青年,终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