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毅进来的时候,谭刚正靠在桌边抽烟,他的手脚上仍挂着死囚的标配镣铐,而他拿烟的右手布满了肉眼可见的伤痕,那都是吴世豪的杰作。
些事看破不说破,也是一种善意。
“谭刚,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受人指使想杀了杨锦辉?”庞毅直截了当,吴世豪那天晚上已经告诉了他这是丁洪干的事,不过这证据还是得谭刚亲口承认才算数。
“我看杨锦辉的伤还没有康复,你们不能把人关到禁闭室,就什么都不管了。”庞毅回到了办公室,几位副所长都在那里等着他,今天龙海市公安局算是被那几则视频扰翻了天,全市公检法的工作人员都立即停止春节休假,回到各自的岗位上。
庞毅打断了谭刚:“谭刚,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一个被囚禁在高墙之后的死囚,一切的消息都只能由外面的人传递,谭刚也处于这样的困境之中。他直直地瞪着庞毅,那双冰封的眼里充满了疑惑与纠结。
王副所长对这位新来的分管局长很是恭敬,毕竟赵向东一下去,未来的提拔或许还要仰仗这位领导也说不定。
缭绕的烟雾中,谭刚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一下穿着警服进来的庞毅,那张长久以来弥漫着冰冷颓丧气息的脸上,辗转流露出了一抹鲜活的嘲讽:“庞政委,恭喜你加入咱们警察队伍啊。”
“我叫你把门关上。”庞毅又重复了一句,他径直坐到了床上,目光坦然而坚定。
龙海市第一看守所翻修之后,在监区的每一层都设置了一间反省室,杨锦辉在第二监区一楼的反省室,而谭刚则在第一监区三楼的反省室。自从那天晚上谭刚意图借着停电杀掉杨锦辉的恶性事件被赵向东定性为“报复伤人”之后,谭刚这个待决的重犯就一直被单独关押在禁闭室里,再也没有回到号子里。
“庞局您放心好了,杨队这边我们会安排好的。医务室那边每天都会派专人去跟进他的身体情况,保证及时提供治疗。他现在手有伤,很多事不太方便,如果可以的话,您看要不我们再选个轻刑犯过去照顾下他,替他洗洗衣服,擦擦背什么的?”
谭刚吐出差不多燃尽的烟头,挪着脚使劲碾了碾,头也不抬地说道:“我一个要死的人了,没兴趣知道这些。”
庞毅的话让几位副所长都有些脸红,一时间,大家都使劲点头却没人吭声。
直到庞毅离开,杨锦辉也没有再说一句话,他骗了庞毅,这一刻,他可觉得真难过。
庞毅面不改色地看着谭刚,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杀杨锦辉或许不需要理由,但你需要钱。我说的对吧?实话告诉你,你老婆没收到钱。”
“对了,谭刚呢?”庞毅也不想过多地追究这帮见风使舵没有责任感的官吏,那是调查组的事。不过有一件事,他必须亲自去做,现在杨锦辉好不容易有了洗刷冤屈的机会,那不妨他让再加一把柴,让正义的烈火烧得更旺!
“别用这种眼神盯着我。我不过是去看望了下你的老婆和孩子,他们很好,只不过丁队长不久前从你老婆手里收走了一张欠条,说是搞错了。”虽说当晚的事情发生之后,吴世豪曾表示这事不好往深里去查。可是庞毅又怎么能忍受居然有人敢违法乱纪到这个地步,事后他问了问驻守看守所的武警官兵,轻易地
一开始,赵向东还时不时会找谭刚聊聊,稳定下他的心态,反复叮嘱告诫他不要在这种关头乱说话,可过了一段时间,随着杨锦辉一步步被推落泥淖,眼看着这桩冤案已经不太可能再有转机的时候,就再没有人去搭理这个被关在禁闭室里等着枪决的男人了。
“把门关上。”庞毅转过身,叮嘱了门口的警察一句,对方听到庞毅这个要求,顿时面色一变,所里的人都知道谭刚这种亡命之徒可不是一般危险。
“哈?”谭刚一脸戏谑的笑容,他抬了抬头,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盯着庞毅,似乎对方在说什么笑话。他大大咧咧地拖着沉重的手铐脚镣走到庞毅身边坐了下来,盯着手上那根为了谨防他再度杀人而被缩短了不少的铁镣,笑道:“我想杀杨锦辉需要理由吗?”
“你们看着办吧。总之,诸位也是明白人,杨锦辉的案子迟早是要水落石出的,咱们龙海市第一看守所在这个案子里扮演了个什么样的角色很重要!有些人违法乱纪,不等于所有人都这样,我想当警察和当兵也没什么区别,最重要的就是要坚守底线,现在就是我们一起来坚守底线的时候了。”庞毅明敲暗打地提醒了面前这几位副所长一句,要是他们当中哪怕有一位敢在赵向东丁洪他们乱来的时候站出来阻止,杨锦辉或许也不会被折磨到如今这个地步。
一股呛人的烟味扑面而来,庞毅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而跟在他身后负责开门的警察也显得十分尴尬,不等庞毅出声质问,他立刻解释道:“庞局,这是赵所允许的,说是死刑犯情绪不太稳定,给他点烟抽,免得闹事。”
门在小警察担忧的目光中关上了,谭刚这时候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他们也不想想,我现在手脚都戴着镣,身上又有伤,怎么可能动得了堂堂武警政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