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夜晚的风,混杂着山花的香甜,吹得人微醺如醉。
藤原侨一和夕子两人肩并肩坐在后山一棵桃树下,听着四周风吹树叶的响声与偶尔四起的鸟啼声,天地间一切似乎都静谧无比。
夕子仰头看着那一轮月亮,清洁光亮,一尘不染,"藤原君,你说辉夜姬[日本传说中从月亮上下来的一位公主]最后为什么一定要回月亮上呢?她不可以找个无人的角落继续生活在这里吗?"
藤原侨一看夕子一脸认真的凝视着月亮,眼睛shi漉漉的,甚至有几分悲伤,不禁勾起嘴角一笑,小姑娘们总是喜欢相信凄美的传说与童话呢,"夕子,那你有没有想过,辉夜姬也许根本不存在呢?所以也无所谓她到底要去哪里了。"
夕子扭过头来,瞪着藤原,忿忿说:"不可能!《竹取物语》[日本最古老的物语文学作品]中都说了,我母亲小时候也总是给我讲这个故事,她肯定是真的。"
藤原侨一看着夕子那较劲儿的小模样,不忍反驳她,只得笑着应:"好好好,你说是真的,就是真的。"
又一阵山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藤原侨一又想到几个月前那桃花落英缤纷,降落夕子肩头发梢的美妙场景。
夕子又手舞足蹈地讲了许多她知道的逸闻趣事,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在月光下就宛如那辉夜公主,藤原就这样始终微笑着听着、看着,他觉得如果能让时光停驻在这一刻,他愿意拿一切去换取。
过了一会儿,夕子可能是说累了,竟然靠在藤原侨一的肩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山间阒寂无人,唯月色倾注,藤原忍不住用手抚了抚夕子的头发,嘴角不自禁的微微上扬。
藤原侨一也抬头仰望着月亮,仰望着天空,他觉得夕子之于他,真可谓是上苍在这远离故土的修罗场上对他的馈赠,自此,他的生活里不是只有冷酷无情、血rou模糊的残酷战争,不是只有刻板无趣的军营与索然无味的会议,他的生活里也有了漫天桃花和一桌温暖的饭菜。
夕子像故乡的一棵樱花树,总能让他放下重重心防,在累的时候倒下去休憩。有了她之后,他的人生似乎才有了色彩,他才知道,原来笑,不是为了逗趣别人,不是为了迎合别人,而是发自内心的想笑,这样的笑是如此得令人舒爽。
夕子又像猫儿一样柔顺,却又玲珑可爱,她单纯得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周身散发着一股淳朴自然的气息,这是一种无拘无束、天真快乐的招引。
藤原侨一从小到大见过太多各色各样的女子,可她们不管是日本上流社会的贵妇小姐们,是艺伎馆的艺伎们,还是上海跳舞场的风尘舞女,是慰安所里的慰安妇,都没有一个能够和他的夕子相媲美。
宇德弘治笑他还是童子身,其实他早不是了。
来到中国的第一年,也是他脱离父亲直接掌控的第一年,他走进了慰安所,想寻求人们所说的欢愉,可那个地方带给他的只有无尽的反胃与恶心。
还记得那一次,由于军官身份,他要花五日元才行。然后他接过避孕套,被带到了一个脏乱的房间,进门前他扫了一眼门口挂着的牌子,牌子上的名字现在已经忘了,只记得那是一个骨瘦嶙峋、死气沉沉的苍白女人,高高的颧骨堆着,瘦弱的ru房垂着,令人生不起一丝欲望。
她起身帮他带好避孕套后又躺了回去,就像一个任人摆弄的破布娃娃。
伏在她身上起伏时,他侧头看见旁边柜子上的破口脏瓷碗边沿趴着一只睡着了的苍蝇。
他完事后,那女人跪坐起来弯腰恭送他出去,是从头至尾平整毫无波澜的语调:"请您慢走。"
他就像在与一具尸体做爱。
这是他后来回忆时所能想到的感觉。宇德弘治无数次告诉他这种事情有多么舒服,可他的第一次是如此不美好,令他觉得这种事情是如此乏味,甚至恶心。
所以之后的几年,他再也没去过那种地方,更不想再去寻欢作乐。他一如既往地把所有的Jing力都用在了父亲所交代的事业上,好为家族争光,为大日本帝国争光。
所以他觉得自己每天活成了木偶,毫无生气,更无快乐可言。
或许他本就该一直是这样的人吧,在日本时是,在中国还是。
万幸,多亏了夕子这道光,他知道自己也可以不是,所以,他要抓住这道光。
夕子迷迷糊糊从他肩头爬起,摸摸嘴巴擦掉哈喇子,不好意思地小声说:"藤原君,对不起,我我刚才睡着了,不小心把你的衣服弄shi了。"
藤原侨一笑笑,拉过她的手面对着她,"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后别喊藤原君了,叫我侨一。"
夕子一下子脸就红了,低着头道:"侨一,我刚才做梦了,梦见满树桃花,风一吹落花漫天都是,就跟我生日那天一样,然后我们就坐在桃树下,谈天说笑,直到过了好久好久,有种时光静止,地老天荒的感觉。"
藤原侨一认真的看着她,右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庞,摩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