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璘同学吗?”那边的声音很焦急,“抱歉打扰到你了……”
秦璘打开抽屉,发现帕罗西汀已经吃完了。他记得上次揣了一板在口袋里,可是现在也找不到了。眼看着天色未晚,秦璘又难受起来:外面阳光刺眼。
多吃几粒,心跳是不是就停了呢……这样想着,秦璘又把剩下的半粒含进嘴里。会死吗,只吃了一粒,可是医生说吃半粒就可以了,不知不觉地,秦璘又把药吐了出来。
狂想
太累了……
秦璘要疯了。他从柜子里抽出一卷纸,开始撕起来,撕完了,再撕另一卷纸,还有床底下的涂鸦,他也一并拿出来撕了。可是、可是,当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把画了两周的画都撕碎的时候,又莫名哭起来。
对方在说什么,秦璘并没有听得太清,他似乎还未完全清醒。
跑着下楼去了。
吃药、药……
已经三天没吃药了。
“根据弗洛伊德所说……我只是有幻想症而已,多写点东西可以缓解,并不是……”于是他没有再吃帕罗西汀。擅自停药之后,秦璘的异想狂躁地充满了整个房间,他的古怪思维根本不能停下来。当秦璘看见窗台的时候,他就会联想到天台。他幻想自己站在天台上,将要以什么样的姿态跳下去。面向地面跳,自己的五官就要受摧残,很难看的;背朝地面跳,或许大脑会摔出来。不管以什么样的姿势跳,最后都免不了淋漓鲜血和迸射而出的身体组织。跳的时候,穿什么衣服呢?秦璘喜欢白色的衣服,看上去很干净,却很容易惹不干净。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穿黑色的衣服,即使沾了血也不会让围观的路人感到瘆人。黑色的长袖,黑色的长裤,内裤倒是可以穿白的。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自杀,都会招人非议,所以是不是把脸蒙上会好一些呢,如果在自己头上扣一个纸袋,该是多么可笑呢。若自己是长头发,是不是可以用以掩面。秦璘想起了崇祯皇帝。谁来给自己收尸呢,死在他乡,只有警察嫌弃地把他运走吧,秦璘不想死得这么丑。秦璘想死在漂亮的地方、神圣的地方,比如长白山天池。那里他是去过的。当时他看见两个工作人员跨过了安全围栏,下到池边去了,那时他想,自己要是能在里面泛舟就好了。或者可以悄悄潜下去,死在那碧蓝的水里。不行,他会玷污了这里。于是他想,自己应该死在广阔的地方,容得下一具腐烂躯体的地方。比如西北的戈壁滩,或者漫漫黄沙里。可是他不喜欢那么苍凉的地方,身体也不会在那样的土地里腐烂。直到昨天,秦璘在网上看到一张图:一片起伏的草原,草原背后是雪山,山下是牛羊。他非常感动,觉得那里就是他梦里的仙境。秦璘觉得自己应该死在旷阔的、丰饶的、与世隔绝的高原,那里有茂密的针叶林,有终年积雪的山脉,有蜿蜒的冰雪融水,穿过高低起伏的草地,就会有一片广阔澄澈的湖水。既然是高原,那星辰一定是最干净的,每夜都可以看到流星……
秦璘同学:你上次是否在寂园遗落了东西,如果可以,我给你送过去吧。
秦璘不知怎么回复,心脏莫名奇妙地又加速了。心跳越来越快,他翻出一板阿尔马尔,先吃了半粒,就倒在床上。
脑子里依然闪现着光怪陆离的场景。
他这几天除了去楼下的小店吃饭,再也没有迈出房间半步。他读了半本书,抄下一段话:
先躺着,先睡着,大概醒来会好些。
出于礼貌,秦璘不情愿地打回去。
郑尘。
“……那
闭眼。
在和抑郁症患者交流之前,应该详细了解这种疾病。——严谨的郑尘是这样想的。
秦璘的情绪在漫无边际的幻想里忽喜忽悲,有时他觉得自己可怜得就要死在这间小屋里了,有时又觉得自己还不能死,就挣扎着起身,做点转移注意力的事情。事情一做完,可怖的幻想又冒出来了。尤其是最近,秦璘的脑子里时不时就浮现出郑尘的身影来。他对此十分自责,他不明白为何一个和自己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会徘徊在他的脑子里。对于秦璘来说,从来没有什么人能够长久盘踞在他诡谲世界里的。郑尘对他说,秦璘是个好名字,还对他说……
天黑后,一个陌生号码给他发了短信:
秦璘痛苦地卧在他租的小屋里,手边全是自己撕碎的纸。
艺术家本来就是背离现实的人,因为他不能满足其与生俱来的本能要求,于是他就在幻想的生活中放纵其情欲和野心勃勃的愿望。但是,他找到了从幻想世界返回现实的途径;借助愿来特殊的天赋,他把自己的幻想塑造成一种崭新的现实。而人们又承认这些幻想是合理的,具有反映实际生活的价值。因此,通过某种艺术创作的途径,艺术家实际上就成为自己所渴望成为的英雄、帝王、创造者、受人钟爱的人物,再也不用去走那种实际改变外部世界的迁回小路了。
躺了不知多久,秦璘昏昏沉沉地摸出手机看时间,晚上九点了。而且多了三个未接来电,是同一个号码打来的,郑尘。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