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礼。”傅元承扫了眼面前的人。
一身轻甲,身形高挑,二十左右的样子,倒也一副Jing神奕奕。
陈正谊正身,双手送上一卷图轴:“殿下,这是青谷山最新绘制成的地形图。”
“好。”傅元承单手接过,垂眸看看图轴,并没有想打开的意思。
他看眼陈正谊,见人还站在原处:“陈校尉还有何事?”
“殿下恕罪,”陈正谊双手一攥,再次抱拳作礼,“下官斗胆想问一件事。”
人人都称颂太子贤德,为人处事公正,也因此他有了这个大胆举动。
傅元承嘴角浮出一抹笑意,手中画轴转了下:“校尉想问什么?”
“庆德侯府,”陈正谊一顿,这件事确实敏感,遂看了下傅元承的面色,继而道,“下官的表妹在候府没了下落,殿下当初监察这案子,是否知晓?”
“你的表妹?”傅元承神色不变,眼角不觉冷了几分。
话已至此,陈正谊干脆全部说出:“家父是陈庆,任职东宫詹事府,我家表妹叫蔚茵,之前刚嫁进侯府。”
一瞬的静默,风刮过来,从两人间穿过,带着秋凉。
“蔚茵?”傅元承念着这个名字,似乎在回想。
他看见了陈正谊眼中的期待,以及逐渐绷紧的双肩,心中哂笑。
找表妹?可世上从此再无蔚茵,如何找。
“本宫已不管侯府之事,”傅元承道,平常的语气无波无澜,“不过,陈校尉也也应当知道,侯府千安苑失火,那位二少夫人已经……”
剩下的话不必多说,谁都知道大火后,废墟中有一具焦尸。陈正谊也知道,只是他不信,想要确认。父母都说表妹会回来,突然人就没了。
如今这样,却也算是从傅元承口里得到确认罢。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悲戚,不再说话。
傅元承往一旁走去,踩上下山的石径。走出一段,回头还见陈正谊站在原处,像尊石雕。
范岭自是什么都不会说,低头跟着主子。
“说吧,还有什么?”傅元承问,继续方才未完的话。
范岭手里拖着佛尘,手心冒汗:“蔚夫人醒了,现在还记不得以前的事,再有……”
他不觉深吸一口气:“御林军在侯府细查,殿下留在里面的人怕蔚夫人被识破,给她做了一个假身份,是穆家族里的一个女婢。”
“她在哪儿?”傅元承问。
范岭头垂得更低:“侯府地窖。”
他感受到头顶上拿到Yin冷视线,不禁瑟缩脖颈。
“废物!”
。
几丝冷风从铁门钻了进来,摇晃着墙上的火把。
桂姐伸手帮蔚茵扫开面前乱发,露出那张小小的脸,颇为遗憾的叹了声:“可惜这张脸伤了,不然还能碰见个买你的主儿。你说当日怎就伤成这样?”
想是听见了她俩的小声说话,前面有人哭泣出声,为着自己未知的以后伤感。这里的每个人都没办法掌握自己,只能听天由命。
蔚茵眼皮沉重,干燥的唇角蠕动两下:“军营有多远?”
有多远?桂姐不知道,大恒朝疆土万里,谁知会被送去哪儿?瞧着蔚茵现在的病弱样子,怕是连城门都出不去,人就没了。
“兴许会有善人救下你,病得那样重都能醒过来,是老天不想收你。”终究还是劝了声。
穆氏一族被抄那日太乱,别说伤了脸,就是丢了命的也不少。
都说王侯将相富贵滔天,真要一朝天塌,那便是阖族覆灭,连带着这些府中下人奴婢也要遭殃,再度发卖易主。
至于哪条路也是看造化。
“啰嗦什么,快走!”看守上来,一把推开蔚茵。
她身子撞在墙上,骨头疼得像碎成了渣。她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道自己后面会去哪儿。脑海中时常模糊着什么,就是无法看清。
已经被推出去的桂姐回过头来,喊了声:“如果你留在京城,到时候就去永安桥头的……”
话未说完,人被带了出去,只听得一个“永安桥”。
有人走过来,粗鲁的在蔚茵手腕上套了绳索,往前推了一把:“都排好,谁敢跑直接砍死!”
就这样从头到尾,一条粗绳串珠子般将这些女子一个个捆住,被人带着出了地窖,远离了那扇厚重铁门。
已经忘记在地窖里关了多久,乍看到外面的光明,蔚茵眼睛刺得眯了起来。微凉的空气钻进口中,带着干爽,再不是地窖中那腐朽糜烂的味道。
她想记起什么,尽管眼睛刺痛却依旧睁大,看着经过的每一处。直到眼睛酸得流泪不止,也不曾记起半分。
官兵见队伍走得慢,毫不客气的下手推搡,将人全赶出了侯府后门。
女子们的稀碎哭声被风刮着送远,街上不少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
很快,一些人上来,将她们分开。吆喝声中,牲口一样交给了新的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