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夏天。
梧桐枝繁叶茂,蝉鸣声声。
浑浑噩噩考完期末,高二漫长又炎热的暑假到来。白衬衫的少年立在校门口,树荫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画面太过熟悉,好像在某个时刻出现过,以至于陈可颂踏出校门的时候,竟然有片刻的恍惚。
周景明回过头,看见她走出来,勾唇招手,这里。
陈可颂愕然一瞬,很快地压下去,躬身钻进车里,跟林叔打了个招呼。你怎么来了。
高考完太闲了,在家里没事干,刚好碰见林叔来接你,就顺路一起了。周景明说。
是么。林叔乐呵呵地,怎么觉得你搁那儿蹲我来着?
周景明笑了笑,真是凑巧,不过以后可以蹲一蹲。
陈可颂听着两个人不动声色地打着哑谜,没说话,偏头看车窗外形形色色的人和景。
林叔向左打满方向盘,忽然哎哟一声,又给回正。都搬家一年了,还是容易忘记,动不动就往渠林那条路上拐。
您开了十几年,可颂搬到外公外婆家才一年,难免。
周景明望了一眼被隐在葱郁树木里的英lun风别墅檐角,移开目光,现在南山那片儿也很美。
是。林叔点点头,你爷爷养的鸟叫得挺好听的。
快别说了。周景明笑了笑,她刚搬过去那会儿,总是被吵得睡不着觉。
隔着俩花园呢,还能被吵着?林叔很诧异。
陈可颂被迫把头扭回来,多久了,怎么还在说呢。
两个人都笑起来。车缓慢驶至南山别墅区,但是林叔目不斜视,一点速度也没放缓,径直开过大门,滑向大路,汇入主路车流。
陈可颂:?
她拧着眉毛,张了张嘴,什么情况?
周景明喉结上下滚动,略显紧张。我跟林叔说,想请你吃个饭,看个电影来着。不知道你有空么?
陈可颂顿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外公刚给她打电话说的好好玩儿是什么意思。
我跟你说,你今天考完试就好好出去玩一玩,我跟你周爷爷在后山上下象棋,外婆去跳舞,没人在家。
你就安心玩儿吧,晚点回来也没关系。
下什么象棋,明明就是想让她跟周景明去约会的借口。可是她没带钥匙。
陈可颂很轻地叹了口气,好吧。
两旁的树好像比去年更茂盛了一些。
时间不知道从哪里溜走,一回神,她已经快满十八岁了。
虽然杨韵自那天跟她提了一回之后,就再也没说过订婚的事儿,但是从外公外婆频繁邀请周景明到家里吃饭,到周母出门旅游还专门给她带礼物等等蛛丝马迹,不难看出他们的意思。
陈可颂跟在他身后,踏上昏暗影厅内的台阶。
少年身形清瘦挺拔,单肩背着她的包,时不时回身看看她。粉色的星之卡比挂在书包拉链上,随着他的步伐晃荡,违和中又透出点诡异的适配。
他很干净。
陈可颂盯着他的背影,很难不明白长辈的心思。从小看着长大的,两家交好,身世清白,家境优渥,年龄适配。
更重要的是,他还喜欢她。
陈可颂垂眸瞧着他伸出来要扶她的手,不知为何,心底升起一股很奇怪的怅惘。
她在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撇开眼,装作没看到,用手机锁屏微弱的灯光看了眼位置,走进了狭窄的横排座位过道。
周景明半空中的手蜷了蜷,缓慢落下,垂眸一言不发,坐在她身旁。
陈可颂偏头,忽然嗅到一抹冷冽的薄荷香,熟悉又陌生,混在满室爆米花甜腻气味里,一闪而过,抓不住。
幻觉吧。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