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乘走到那条短廊入口,身后还是静悄悄的没一点声音,他有些莫名的转过头,便看见霍欢迟赤着脚站在水池边发呆,低着脑袋像是在看自己的倒影。小东西身姿曲线玲珑,身后是弥散的白色水雾和挺拔的翠竹,衬得她愈发纤细脆弱,像山水画中毛笔尖滴落的一滴墨,只好添几笔模糊成一个小人儿。
顾影自怜。
慕乘脑海里蹦出这个词儿,心中觉得好笑,用眼神点了点之前霍欢迟努力想够的那件衣服:“不是饿了吗?穿好。”
“哦。”霍欢迟坚定的点了两下头,努力把刚才那个恐怖念头甩出脑海。动作有些急,刚刚落下去那股呕意忽然又涌了起来,刚咳过没多久的小姑娘不得不又撑回水池边,抚着胸口慢慢往下捋。
不过耽误了这么片刻,出去时已经看不见慕乘的人影,只走廊尽处候着一个绿衣裳的小丫鬟,见霍欢迟出来,福身见了个礼,引着她回到刚才那间宽广的偏厅。这里明显被收拾过一次,地上那张兽皮已经被收走了,四周原本蒙着的墨色布帘也都撑起来,外头的阳光从雕云镂花的窗格间洒进来,地面都蒙着薄薄一层金色,若不是原路返回,以及空气中残存的那点儿水沉香的淡淡味道,她几乎认不出这间屋子。
引着霍欢迟进屋的绿衣裳丫鬟轻击了两下手掌,外头鱼贯而入七八个穿着同样衣服的侍女,侍女们手里或举着衣裙或托着鞋袜,依次围到她身边给她穿衣,整个过程一点声音也无,却进行得有条不紊,侍女们彼此配合如同某种调整极好的Jing巧机关,连她的腰带和衣袖都被理得一丝不苟。
穿好衣服,几个小丫鬟不知道从哪儿推出来一面铜镜,剩下的侍女人手一只红木匣子,跪成一排举到头顶,整齐地在她眼前翻开,里面珍珠、翡翠、珊瑚、点翠,各色的钗环首饰依次陈列其中,领头的那个低声询问:“姑娘喜欢哪一副?”
“还有其他的吗?”简单些的……
霍欢迟发问时有些底气不足,她不知道是不是慕乘吩咐把她打扮得这么隆重。
领头的侍女抬头深深看了霍欢迟一眼,目光里一闪而过的鄙夷和难以置信,又低下去:“奴婢这就去请示世子爷。”
霍欢迟没想到这么点儿小事儿也要惊动慕乘,他府上的规矩可真多,赶紧摆摆手说不必了,随意指了一支不那么显眼的白玉簪:“那就这支吧。”
“好。”小丫鬟头都没抬,看着霍欢迟的转变心中一阵嗤笑。
接着便又是沉默的梳洗上妆,侍女又从匣子里选了一对儿白玉耳环和发簪相配,挽好发髻,低声询问霍欢迟:“世子爷吩咐了您要用膳,是直接传到这儿来,还是您去花厅?”
“就在这儿吧。”
霍欢迟下意识地拽了拽领口,总觉得这侍女瞧见了她身上的吻痕。
能伺候慕乘的厨子,厨艺自然不差,可霍欢迟却没吃下几口。慕乘一直不在,让她莫名的有些不安,明明是最不该她信任的一个男人,却是她此时此刻唯一认识、也唯一能仰仗的一个。
见她不再吃,侍女们又像幽灵一样无声地出现,又无声地撤下,最后空荡荡的屋子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霍欢迟摸不懂慕乘究竟是什么意思,是要怎么安排她,让她梳洗打扮,是准备带她出去么?又不敢一个人乱跑,只能坐在原地等待。
闲得无聊,小姑娘抬头观察起这间屋子。房间的四角,各从屋顶上垂下来一支大型的树形烛灯,每一个枝叶上都是个小小的烛台,这会儿没有点燃,一支支白色的短蜡落在铜色的枝桠上,像一朵朵从天花板倒着生长下来的梨花。
可就是太空了。
霍欢迟呆呆地想,这里是临川的馆驿吗,慕乘按理说就暂时歇在那里,可馆驿建得这么大这么空?
她跪坐得有些累了,把两条腿支起到身前,下巴轻轻搭在膝盖上。一个人的时候,她就喜欢这样呆着,可偶尔会被祖母或者谭姨娘撞见,便会斥她形容散漫、没半点儿小姐的样子。
可她确实没什么小姐的样子,不仅是坐姿走路,便是讲话做事她也总是怯生生的,不如其他世家小姐伶俐大方。其他的小姐在府中学治家学礼账,可从没人要她去学,她反而和那些被卖到戏班子里的小姑娘一样,每天都要压腿跳舞。甚至连她的相貌也和别的小姐不同,其他小姐的及笄礼上,不会有夫人背地里小声议论:“哎哟等她出嫁了,可不知道要把男人几条命勾没……”
霍欢迟脑子里昏昏沉沉地想起这些,迷迷糊糊地犯困。她确实累极了,一大早就被侍女从床上抓起来,为了替祖母去城外的寺庙进香,一整个上午都在马车上颠簸,之后被绑过来,又被慕乘狠狠折腾了两番。
这会儿她又累又困,刚安静下来就不住地打瞌睡,可睡又睡不安稳,半梦半醒间想起从前这些小事儿,可她能把慕乘的命勾没吗?
梦里的她嘲笑自己,那可是离小王爷,什么绝色艳姬没见过呀,她能不能勾得他保住自己的小命都难说……
第一次撞上慕乘的那个晚上,她还沾沾自喜,自己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