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一事很快传遍裴家,裴凛玉虽不关切他人如何谈论,可听入耳后到底是有烦躁,索性寻了借口向账房要来银钱搬出去暂住。
小院选在人少地段,奔波了两日总算置备完善,入住时嫌人多嘈闹故只带两人伺候。之后他也并未闲着,白日在房中大睡不醒,到了晚上却如以往游于花楼。
明面上是解了姻缘后逍遥快活,实则如以往观察郡主疑心之人动静,又或推杯换盏间套些在大户谋生的门客话语,总之又与先前得了口信躲过郡主重罚的一些纨绔子弟打成一片,犹如醉生梦死,坐吃空山。
短短几日过去,裴凛玉眼见街巷张灯结彩,小贩络绎不绝,才知明日是为除夕。
郡主虽有打算留于此地,可这几日到底是要回京与太子同度佳节。裴凛玉见院中下人思念心切,索性许了他们几日年假,自己在花楼中租下一房间暂住,若有闲情还能唤来花艺伺候。
总之绝无可能回裴家。
虽是除夕却仍有恩客在楼中耍玩,一富家子弟听闻裴凛玉在楼中暂住便遣人将他请来与众等公子同乐。
裴凛玉正觉无趣,索性出席听他们夸夸其谈亦或争论不休,反正不失为趣。
“对了,你们猜我前两日买到了什么?”那众公子中喜爱显摆的赵公子忽然扯着嗓子道,接着也不卖关子的从身后抽出一画册。
众人见画册全然展开后登时惊叹不已。
“这……这可是连怀升大师的真迹,《八仙过海》图?”
“早闻大师真迹失落他处,你是如何买得?”
“赵公子果真好运气,竟能买下这等真品……赵公子是向何人买来,那人可还有余宝?”
裴凛玉虽自顾饮酒不为所动,可双目却忍不住落在画册上,心中刚叹这竟是真品时忽见画中何仙姑尾指微翘,顿觉身子一僵,愣在原地。
同时那得了吹捧的卓公子竟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嘴角上扬露出讥嘲,道:“能得这画还得多谢裴兄的夫人,若非夫人忍痛割爱”,说着一顿,假意醒悟过来什么:“瞧我这记性都忘却已是不能称为夫人,还请裴兄莫见怪”
裴凛玉哼笑,这才明了所谓邀约不过是想羞辱。可他无意这些,叹息一声反倒发笑:“见怪倒算不上,只是我记得这幅真迹早存入宫中受人保管,又怎落入常人之手……可惜了赵公子这一腔热爱”
赵公子一愣,见他神情自然点到为止,顿时皱紧眉心,恼羞成怒:“你所言何意?”
裴凛玉却不说话,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起身告退:“何意都无,还请赵公子恕我无礼,在下还有要事不便多留”
裴凛玉说着也不理会他气急败坏,悠然回房。只是脑中仍是对那画册的疑惑——为何他年少时仿造的假画会在长澜手中?
他自幼学画,十二岁便能仿画以假乱真,有段时日更是极爱仿假,就是拿假画去典当也无人识破,也是心间骄傲使然,叫他常在画中留些自己的痕迹,那何仙姑手握金莲的尾指便是他有意修改又不叫人识破的得意之处。若不是此,他段不能想起这陈年旧事。
只是那假画早因他一时玩趣随手卖与他人,也因此惹了祸端,长澜又是如何得它?
两日前……裴凛玉又想起赵公子所言——原来他仍在城中。
除夕守岁甚是吵闹,裴凛玉在房中闭不能寐。开窗便见数不清的烟火升入空中,响彻云霄,将行人街巷照的闪闪发亮。锣鼓声从城南游至城北,期间又有小股行队汇合,人声鼎沸,乐此不疲。
也不知他们为何对此事热忱。裴凛玉心生无趣,想及不到深夜是不停歇,索性也穿衣出门跟入人chao。
只是到底不爱热闹,没跟几步便心生退意,寻了较少人的路径独自闲步。相较那拥挤人群,这处确是冷清。
裴凛玉正走着,忽听某处传来隐隐吵闹——许是有人行霸,裴凛玉本不多善自不会多管闲事,便视而不见继续行走。
只是刚走几步又听吵闹声停,正觉好笑时忽见有人从身侧巷中走出,两人四目相对。
长澜未料会见他,顿觉心间错愕,只是片刻又释怀起来,转身就走。想他们已无瓜葛,何需为这撞见感到难为情。
裴凛玉眉心微皱却不说话,走入巷中才知竟是几人倒在地上痛苦呻yin,其中便有与人炫耀反被折面的赵公子。
正往住处去的长澜无奈叹息,转身看着跟来的人,笑问:“你跟我作甚”
裴凛玉见他神情淡然,不禁心中一沉,旋即哼笑,开门见山:“你从何得来卖与他人的假画”
长澜一愣,恍然大悟,笑道:“……那画并非我所卖,是不慎被人偷去后,又被人假借我名脱手出去”。那窃贼许是趁佳节在即,人多事杂未必会被留意,又见他是从裴家搬出无人照应,故趁他不在时偷走。典卖时又怕被追问是何处得来,只得说是他从裴家带出——他人听是裴家定先认定是为真迹,哪里管它到底是真是假。
也不知他怎就倒霉,遭人偷窃就算了,那得了假画的买主反倒寻他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