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澜摇头——他又能如何助他?这世间受苦之人数之不尽,他如何救得又如何自救?
“你这般我也不会帮你,况且就是逃脱又如何算计以后?”裴家最忌讳枝离叶散,妄图逃脱的不是被找回折磨的只能自断,就是颠沛半生流离半生,最后也难逃自断宿命。
“你大可将孩儿流弃,何苦”
“若真能痛下手我又何必求你……”礼晚说着忽然跪下,连磕三个头,“这五年行尸走rou的日子我已尝过太多……我不似你狠心,也不似你能全然脱身,等再过半月就要显怀……”
“长澜,”礼晚抬头看他,眼眶shi热发红,热气从颤抖的嘴唇呼出,“我求你,我真的求你,这五年我从不知晓何为明日也浑浑噩噩满不在乎,是大公子予我关怀,赐我重生,我不想,我真的不想再如以往那样过活了……”同时又连磕数下头,周身激动颤抖。
长澜心底发沉,竟是迟疑犹豫——他若能救得倒是早已自救。可要袖手旁观……竟有些飘忽不定。
礼晚知他犹豫,连忙道:“不用多勉强你什么,我自会打算逃脱后如何过活,我只求你想办法让我离开裴家”,顿了顿又道:“这四年里我从未对人说过你的秘密,因为我知道我们是一样的,一样身不由己”
长澜似回忆起什么,神情微闪,只是片刻又恢复平静——若说一样他却是自求入的裴家,可要说不一样两人又皆是作茧自缚。
长澜叹息一声,抬眼望那月前浓云。“听闻城中有一小姐染上冬寒去世,裴家深院主仆颇多自是不能人人顾得,有一俩妾室受了冷落得此寒疾也是在所难免”
礼晚愣了一下,连忙又磕三下头。“多谢夫人”
礼晚前脚刚走,长澜一转身竟见裴凛玉立在暗处,双手环胸,似是偷听许久。
裴凛玉也不拐弯抹角,看着他直言道:“你还真是多管闲事”
长澜淡笑,四目相对:“孩子毕竟无辜”
裴凛玉也笑,双目灼热带些嘲弄:“那你杀的那人可曾无辜?礼晚所说我可听得一清二楚”
长澜未有惶恐惊骇也无辩驳,只摇头将视线移至他处,道:“万般皆命,是他不该出现”
“杀人偿命,你是如何躲过追责又可曾后悔?”言语虽是质问却非关切——这人处事从容不似见惯生杀,若真曾谋人性命确是叫人惊讶。
长澜却是神情平静:“我能安然便是我的造化,杀人之思也非一时兴起,谈何后悔”,长澜笑着,“凛玉,你权当不知可好”
裴凛玉最不爱他这般似笑非笑,索性哼笑着转身离去。“随你”
“不过我不是没有警告过你,这裴家各院眼线颇多,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第二日天还未亮时忽然落起雪,叫院中昨日刚融尽浮冰的水缸又结厚厚一层,只是晨膳后又做天晴,喜怒无常
长澜见裴凛玉在房中贪睡便独自去医馆行昨日答应礼晚之事。到医馆门前恰巧撞到一匆匆疾行的人,待抬头看清,长澜不禁生些惊讶。
这人面容俊秀,眉宇和善,气息微喘,脸侧挂有急步后的嫣红,衣裳干净素雅,肩上斗篷随他动作抖落新雪。男人与他四目相对时也露出一丝惊讶。
长澜见他吃惊不禁想起昨日冒犯,连忙率先礼敬道:“见过公子,方才可有弄伤公子”
男人反应过来却是握拳道歉,言语颇快:“原是公子,在下昨日那般对公子不敬不想今日又有失态,还请公子见谅,也请公子原谅我昨日无礼”
长澜一愣,不想自己昨日的冒犯反倒成他的不对。“公子怎这般道歉,昨日分明是我冒犯惹了公子,还请公子莫牵挂于心”
两人相视片刻,同时释怀地笑起来。
男人略有羞意地道:“我昨夜细想公子的话许久,想至半夜才想透公子的好意,本想着过几日打听公子住处好登门表歉,不想今日有缘再见……这公子长公子短的,在下展护,斗胆询问公子姓名”
“展公子若是不嫌,喊我长澜便好”,长澜笑着应他,心间并无长言语笑之意,“方才公子行步匆忙,若是有急事何不……”
展护未听出他意,连忙笑道:“急事算不得,不过来医馆寻我叔父”,顿了顿,“长澜你可是也来找我叔父?”
长澜点头与他同入医馆,言语间知晓这人自幼学医,此番前来便是投靠叔父好济世救人不失所学,也好谋个营生。
两人正交谈,忽见一人从院中看向他们,言语不善:“你怎么又来了”,确是对着长澜。
展护不知其因,略有不解:“叔父你昨日叫我今日来医馆看看,怎见着我后这般不善”
医师庞眉鹤发,身材中等,直接略过侄子言语看着长澜,问:“你这次来又是想要什么?”
长澜笑道:“一味草药”
“这城中有草药的多得是,你来寻我作甚”
“这草药我只能寻你要”
医师哼笑着叫展护去医馆他处转动,自己进了药房。长澜未有迟疑一并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