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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另一个人的眼睛来观察自己,这真是奇妙的体验。裴令容还不知道沉渊曾经这样仔细地暗中调查过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看起来是这么……这么傻。
突然有一个像这样直冒傻气的家伙说要和我结婚的话,我也会想好好调查一下的。裴令容完全可以理解沉渊的不信任,对方同意结婚的理由也并未让她感到意外——当时沉渊需要掌握一切能为他所用的力量,而裴令容刚好是一位将军的女儿。
那几年他们不常见面,所以裴令容也没有看到多少关于她自己的图景,沉渊大部分记忆的底色和之前一样沉闷压抑,不过要在其中找到有她在场的画面倒是很容易的,裴令容乱七八糟的卷发和呆头呆脑的神情在对方Jing确而高效的生活中格格不入,在沉渊的记忆中寻找她自己,就像在满地排列整齐的、铅灰色的机械零件之中挑出几粒彩虹糖。
花里胡哨的糖果平白为沉渊的人生增添了几分滑稽的意味,裴令容尴尬得不敢多看,然而那些零星出现的片段又是如此显眼,她也很难不注意到它们的存在。
其中有些事情连裴令容都不大记得了,比如她曾在工作时间擅离职守,硬是要拉沉渊出去逛大街,这段荒诞的经历还以她在电影院睡了一觉作为结束。
她睡着的时候沉渊替她接住了险些掉地上的饮料——这确实是一桩新闻,裴令容原本对此毫无印象。她还发现那天下午他们站在街边分着吃了快餐店买来的菠萝派,裴令容甚至能间接体会到充作馅料的罐头水果过分甜腻的口感。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裴令容努力回想,觉得当时他们大约结婚不久,至少也有六年之前。
沉渊好像对这个下午记忆深刻,以至于许多微末细节都记得很清楚,例如因为当天的电影散场还不算太晚,最终他们选择步行回去。沿途路灯虽然坏了几盏,不过那是一个晴朗的星夜,在沉渊的印象里当晚月光清澈,看起来比人造的灯光旖旎得多。
他过于生动详实的回忆让裴令容感到不解。也许像他这样的聪明人记性都比较好,或者他是真的很喜欢那个休息天的日程安排。
是这样吗?
裴令容继续跳着往前看,越往前走,发生的事情就离现在的时间越近,所以她自己对这些事也理应记得更牢一点,然而裴令容反而因此疑窦丛生。
有一年她带了几个学生去边境的基地训练,恰好碰到了同在那里的沉渊。当时裴令容一人要管十来个青少年,每天跟着这帮孩子连滚带爬,没有一刻消停,在这样混乱的情形中意外相遇的两人也没找到什么话好说,很快又匆匆分别了。
裴令容从沉渊的视角看到的故事并非如此,显然在他的记忆中这个场景并不怎么狼狈,相反非常浪漫,甚至最终这段画面的结尾是她自己的脸部特写,“裴令容”珍之重之、含羞带怯地给捧着一束花,作势要送给面前的人——她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会在沉渊脑中看到这些东西,仿佛是布置战术时长官手中的沙盘投影中了病毒,突然开始联网播放一部制作粗糙的爱情喜剧,而且片中用作煽情的滤镜堆得太厚,所有的东西都糊成了粉色的一团。
这是什么玩意儿?
裴令容从连结之中抬起头,仔细端详了一番现实中的沉渊。对方也察觉到了她充满疑惑的凝视,于是睁开眼睛笑了一笑。
“怎么了?”
“……没什么。”
沉渊只是对她敞开了思维和意识,并不知道裴令容具体在看些什么。我感觉你的脑子好像出了点问题——裴令容心里是这样想的,但她也不知道这话要怎么说才合适。
“茵茵看完了?”沉渊摸了摸她的脸,“累了吗?”
裴令容说没有,于是沉渊重新把她拉近,又问她:“那要不要继续?”
裴令容回想那个诡异的粉红滤镜,还有和她自己的回忆大相径庭的种种画面,神使鬼差地回答:“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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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很快对方的记忆里就不再有她出现了。与他脑中的“裴令容”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些甜腻而明艳的色彩——一个恼人的病毒程序终于得以清除,铅灰色的、冰冷沉重的金属机器终于再次启动,沉渊好像重新恢复了正常。
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他的状态与“正常”恰恰相反。裴令容花了一点时间才意识到这一点,因为她发现对方开始执着于一件重复的工作,好像猛兽被关进了太小的笼子,过分的焦虑和痛苦一定会让这只可怜的动物出现刻板行为。每过一阵子,有时似乎只隔三四天,裴令容就会看到一段相同的画面:沉渊登上星舰,在舰舱内处理工作,然后他会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几天,接着登舰返回。
那里是帝国北部的边境,行星的编号以r开头,尽管沉渊每次停留的落点都不太一样,但裴令容还是认得出来,因为她曾经在那地方待过三年。
沉渊是在找她吗?
裴令容没有细究,她也说不上来自己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答案。不过一年之后沉渊也放弃了这项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