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景不再继续吵闹,也不哭泣。于是陈锐放下一颗心。尽管回去的路上,白河景继续保持沉默不语,安静得异乎寻常。但陈锐觉得没什么不妥。白河景话篓子,偶尔少说几句,大家都清净。两人吃了晚饭,等家政阿姨收拾好桌子,陈锐拎了书包,放在餐桌上。
白河景站在楼梯口,闷闷地说:“哥,你自己学吧,今晚我不想学了。”
为了监督白河景学习,最近陈锐将学习地点改在了餐桌。地方大,高度也舒服。陈锐一怔,还没来得及写点东西挽留他,白河景已经转身上楼了。
陈锐轻轻一叹,发生这种事,是纯纯的意料之中。白河景才高一,对高考没有紧迫感,平时也不爱学习,能乖乖坐下学了两天,已经很不容易,让他每天都自觉上晚自习怕是有点难。
陈锐重新看着自己的卷子,浑然不知白河景走到三楼的楼梯拐角就停下来,静静地等着。客厅一片寂静,白河景慢慢坐在楼梯上。他以为陈锐会追上来,长篇大论地跟他笔谈,做一些爹味教育,讲述学习和高考的重要性。然而,他等了这么久,就连陈锐拉开椅子的声音都没等到。他冒险向外看一眼,陈锐纹丝不动地坐在桌边看书。
看来表哥对他已经厌倦了。也是,有那个如花似玉的张晓萌,谁还有心思应付一个顽皮的表弟。
他刚才陈锐说,爸妈都不在身边,鼓足了勇气才说出口,说出口的一瞬间沉重的真相变得很轻浮。现在他无比后悔说了这句话。他以为共同的经历会让陈锐和他产生一些共鸣,这共鸣会提高他的地位,取代张晓萌的位置。可是陈锐接受这个消息的态度如此镇定。他们是兄弟,尽管没能一起长大,但他们仍然是不可改变的兄弟。在哥哥那里,他的痛苦就这么不重要吗?
张晓萌张晓萌张晓萌。白河景恶狠狠地咀嚼着这个名字。他的眼光被乡下人带坏了。在美女如云的省重点,张晓萌最多算是中等货色。然而他看了太多灰头土脸的乡下人,搞得张晓萌也秀色可餐了。她朝陈锐盈盈笑着,竟然有那么点楚楚动人的意思。白河景没见过她写字,但他十分笃定,她肯定是表白墙单相思的一员。
如今,张晓萌要从单相思大军中毕业了。一想到陈锐以后不会和他一起上学放学,而是和张晓萌一起走,愤怒就不受控制地涌上来。白河景狠狠地锤了一下地面,一声闷响回荡在房子里。陈锐肯定抬头张望了。张望有什么用,他不会上来,没有什么事能比高考更让他专心。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两个人分手呢。
一般来讲,白河景不掺和兄弟的情情爱爱。但是这次,情况不一样,陈锐也不一样。以前他在省重点读书,周围都是哥们,放学就是家;现在他在苍北,偏远得总能在校门口捡到纸钱;陈锐又是他唯一的兄弟。如果他放任陈锐去谈恋爱,就等于把他唯一的陪伴拱手让人。张晓萌,对不起了,没人会把自己唯一的东西让给别人。反正陈锐是哥哥,怎么作死都有血缘关系兜底。白河景无声地微笑。要对付张晓萌,他的计策就多起来。
——
四楼的卧室门缝下透出一丝灯光。陈锐还没睡。白河景在门上弹了两下。里面没声音。他坚持不懈地敲着门,像敲着佛前的木鱼。哪怕敲到明天早上,都可以敲下去。门里总算传来拉椅子的声音和拖鞋走过地板的声音,片刻后,陈锐站在门口,疑惑地看着他。
“我要和你一起睡。”白河景说。
自从白三叔借住一晚,打开了两人同居的第一夜,此后白河景借口陈锐包纱布,每晚都赖在陈锐床上。现在陈锐摘了纱布,借口已自动注销,但白河景还是死缠不放,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今晚白河景一直不正常,这句话多半是他恢复正常的前兆,陈锐让开门口。白河景趿拉着拖鞋走到床前,将被子往床上一扔。陈锐的卷子在桌上摊开,雪白一片,像批阅不尽的奏折。虽然白河景对高考没概念,但是陈锐这么严阵以待,还是让他也跟着感到了一丝紧张。
白河景没话找话地说:“哥,你这么晚还在做题啊。”
陈锐对他无奈地微笑,点点桌上的倒计时牌。距离高考还有205天。
等白河景坐在床上,陈锐又回到书桌前。望着陈锐被台灯照亮的侧脸,白河景慢慢拿过手机,对准焦距,按下拍照,却忘了关声音,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闪光灯伴随声音炸裂。陈锐呆呆地转过头。白河景满头满脸涨得通红一片,立刻放下手机,想说什么,却没有理由。
陈锐只看了他一眼,就重新回到卷子里。知道他在偷拍。见过好多次白河景用手机拍照了。没想到白河景这么喜欢拍照。说不定二舅会出钱让白河景去读摄影学校。白河景不敢继续造次,乖乖躺下。等陈锐写完卷子,躺到床上,白河景立刻像八爪鱼一样缠上来。
看来他自己把他自己哄好了。
白河景暖暖地贴着他。陈锐侧过头,让白河景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这些天,他已经习惯了白河景的拥抱,只当他是个早早离家的小孩子。白河景趁机搂着陈锐的腰,闻着他身上温暖好闻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