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远第二日醒来只觉得头疼欲裂,口渴得像喉咙里有火在烧。身旁空荡荡的,阿雪并不在,只在枕头上留下一抹淡红血迹。他赤脚下床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才反应过来,昨晚自己正是用小衣在这杯里蘸水,为阿雪和自己擦身的,顿时水含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他穿好衣服,在房中逡巡一圈,叫了几声阿雪,没有回应;又去隔壁房间转了转,床上被褥是乱的,但触手生凉,显然阿雪也不曾在这里待过。一时又是疑惑又是担忧:她的的伤口裂开了,亟待处理,况且他昨晚已经改变主意同意带她回家,她还能去哪?拽住一个过路小二,亦是一问三不知。
他出了酒楼,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了一会,江面上一片平静,昨日的画舫已经消声匿迹,对岸传来悠长钟声,破开冷冽空气和层层薄雾,一片黄色枯叶应景地落在宋星远肩头,又被随手掸去。街边叫卖声此起彼伏,还有伶人杂耍表演,他亦是无心观看,却鬼使神差地在路边点心铺子里买了几盒粉白糕点,拎在手上,想着阿雪或许爱吃。
忽然看到前面人头攒动,他本无意凑热闹,但看见人群中一抹青色身影,连忙挥挥手,那人也注意到他,朝他微微一笑。宋星远走到那人面前,拱手道:叶神医,你怎么在这里?
有人在贩卖胡奴,我没见过,一时好奇,便去围观看看。叶岑看了一眼他手上拎着的点心,这是买给昨天那个小娘子的吗?
宋星远点点头,想了想,不好意思地问叶岑再要那日他用来给阿雪些止血的伤药,叶岑从袖中摸出一个瓷瓶递给宋星远,又叮嘱了些换药拆线的注意事项,宋星远接过瓷瓶,便要给他银钱,叶岑摆摆手,意思是不必了,又问:她的伤口似乎是剑伤,不知是因何所致?眼神状似不经意扫过宋星远腰间的短剑。宋星远犹豫起来,不知如何措辞,叶岑笑道:在下只是好奇,如果不便告知宋星远连忙说:方便的,方便的。便将昨天在画舫上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叶岑听完摸了摸下巴,沉思道:没想到她一个勾栏女子,居然也如此贞烈。见宋星远的脸上腾起一抹绯红,心下了然,眉头却越皱越紧。
两人并肩前行。宋星远对周桐的事颇为好奇,此时找到机会,便想要在叶岑这里旁敲侧击,打听一些消息,叶神医这几日可是在玉阙山?
叶岑说:别叫我叶神医啦,我名岑字子舟,宋少侠叫我子舟便是。停下脚步,温和道:我这几日确实待在玉阙,宋少侠想问什么?
心思被戳穿,宋星远也不再遮遮掩掩,叶神医,子舟留在玉阙,是为了医治周昙吗?不知她现在情况如何了?
叶岑疑惑看了宋星远一眼,嗯?你的消息倒灵通,周昙的事是从哪里听来的?细节不太方便透露给你,不过她现在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接下来只需要卧床静养。宋少侠无需担心。
宋星远高兴起来,夸道:叶神医果然妙手回春,医术高超,她若是醒来,那便能抓住杀害周桐的凶手了。
叶岑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亦拱手回道:宋少侠也是古道热肠,侠肝义胆之士。
与叶岑道别后,宋星远无处可去,便垂头丧气地打道回府,上了楼便听到一阵熟悉的女子笑声。他推开房门,果然看到阿雪趴在床上,跷着一双脚正在看话本,见他回来,抬头绽出绚烂一笑,说:宋少爷,你回来了?
宋星远一上午压在心口的大石落下,没好气道:你去了哪里?叫我好找。在床边坐下,伸手道:来,我给你换药。阿雪闻言乖顺地伏在他大腿上,像只小猫似的,他伸手拨开她耳边长发,纱布上的血ye凝固成一片暗红,他将纱布小心翼翼取下,被缝合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细线勒进皮rou里,留下一道如同蜈蚣般的狰狞痕迹,看来留疤是不可避免的了。宋星远将叶岑给他的药粉轻轻撒在那伤口上,又用干净纱布将阿雪的脖子重新包扎起来。
你的伤好得倒快,宋星远塞上瓶盖,将药瓶重新塞回袖中,又将点心递给阿雪,阿雪眼神发亮,接过那纸包,盘腿坐在床上便捏起一块点心往嘴里送去,她从昨天就没吃饭,现在正好饿了,吃相极为凶猛,将床铺上弄得到处是点心渣滓,宋星远看得眼皮直跳,一时不知道心里是丢失了的东西又找回了的喜悦,还是想要将她赶下床的嫌弃。
阿雪吃完,一脸餍足,舔了舔手指说:谢谢你,你对我真好。我也正有东西要给你看呢。说罢展开双手,递到宋星远面前,只见她莹白手心里躺着一块玉牌,通身碧绿,宋星远又惊又喜,将那玉牌拿起,对着日光端详,通透细腻,成色极好,左下角刻着一个小小的宋字,正是他昨晚掷下为阿雪赎身的那块。你是怎么把它拿回来的?
阿雪得意道:我去蔺娘那里偷回来的,又从袖子中抖出宝石戒指、珠钗花钿若干,还一并顺了些利息回来。宋少爷,你不夸夸人家吗?
宋星远伸手翻了翻摊在床上的首饰,都是些成色不好的便宜货色,看来她还算聪明,知道不能太过招摇。目光落在她身侧一摞话本上。阿雪将书翻过来给他看,原来是画着工笔画儿的连环画册,我不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