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刻,皇帝和儿子在她眼里是那般重要,重要到她以命相搏。
皇帝逃过一劫,稽衍楼的人放出话:一旦再动劳民伤财的心思,就要让京城血流成河。
皇族和稽衍楼彻底决裂。
这些年,稽衍楼的人两次警告皇帝,都是皇帝的政令会伤及百姓的时候。
建弘帝事后反应,觉得他太爷爷创建的稽衍楼没什么错处,反而是他一时糊涂了。就在迁都停止的第二年,洪涝来了。
洪灾之后就是瘟疫、干旱,一连三四年都没缓过来。
幸好朝廷粮草充足,倒也很快恢复了元气,不至于动摇国本。所以这些年,皇帝憎恨稽衍楼,却也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
他们不是刺客,但他们掌控着天下情报,比皇帝的密探司还要厉害。
皇帝对稽衍楼的感情很复杂。
当然,豪门望族对稽衍楼的感情更复杂。谁家的秘密,哪怕藏得再深,都逃不过稽衍楼的眼睛。
他们害怕稽衍楼,却又盼望成为稽衍楼的贵宾,拥有特权。
现在,众人都以为薛池是“贵宾”,对他是既恐惧又羡慕,谁也不敢得罪他。
但皇帝是在稽衍楼之上的,薛池和薛湄还是别冒犯天颜。
“……大哥,陛下见你,却又叫上我,你明白他的思路吗?”薛湄问。
薛池:“思路?”
“他的思路是,他怀疑此事跟我有关。要不然,他没必要带上我。”薛湄道。
薛池:“我没什么本事,这个皇帝是知道的。但你成阳郡主却不同。他不怀疑你,反而是他昏庸无能了。”
薛湄:“……”
薛池见她沉默,又道:“我韬光养晦,你替我遮风挡雨,挺好的。将来哥哥有了前途,不会忘记你的荣华富贵。”
这是他头一回直接说出“前途”二字。
也许他已经意识到,在薛湄跟前,不需要任何的伪装。
“这样不错。不管你做了什么,都由我来承担。将来你真的做了皇帝,会把其他人吓一跳。”薛湄道。
薛池点点头。
兄妹俩的马车在宫门口停下。
沿着长而狭窄的甬道往里走,两边宫墙高大,一丝阳光也照不进来;而甬道两头都是通的,料峭微寒的风拂面,仍有早春的寒冷。
薛湄起了身鸡皮疙瘩。
她和薛池脚步轻快过了甬道,被一名着红大太监带领着,去了皇帝御书房。
建弘帝不在御书房正殿,而是在旁边的稍殿。
他着家常玄色深衣,衣摆处用明黄色丝线绞了边,底下露出一双盘龙纹明黄色靴子,这才有几分帝王威仪。
其他时候,见头发半白、有点微驼的皇帝,都像自家长辈,亲切有余、威望不足。
私下里,建弘帝不摆皇帝的谱儿,目光打量薛池和薛湄,点点头:“坐下吧。”
兄妹俩坐定,建弘帝居然不直接问稽衍楼之事,而是跟他们打马虎眼。
他甚至破天荒问起薛池这些年遭遇。
“……儿臣不曾留在蒲州。蒲州实在太过于穷困,难以养活儿臣和家仆们,故而儿臣往梁国去了。”薛池道。
皇帝的密探司,早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以至于薛池Cao控国内几条走私路线,用私盐换取暴利的事,皇帝睁只眼、闭只眼。
梁国的铁矿丰富,盐也很多,薛池走私的就是这两样。
而楚国正好需要,尤其是盐,建弘帝是鼓励从其他国家走私进来的。若不是朝廷对此事管理松懈,薛池也不至于在这些年积累如此庞大财富。
他此刻像个毫无心机的小孩子,在建弘帝面前讲述自己这些年的种种,以及和薛湄是如何相识的。
建弘帝早已知道了,但亲耳听到他说实话,而不是编故事骗他,老头子心里挺舒坦。
他对薛池道:“堂堂一国皇子,去做这等肮脏事,不适合。今后让下人们走,你自己莫要搀和进去。
最好是把你自己的人都摘出来,让利给他人。若此时闹出来,对你声望有损。你现如今大了,不能只考虑眼前。”
希望薛池积累声望,这是个意味深长的暗示。
薛池却不做他想,只是很老实回答:“已经在放手了。到了今年年底,儿臣就把所有人都收回来。”
建弘帝点点头。
他看向了薛湄:“既如此,稽衍楼的贵宾就是你了。你如何做到的?”
薛湄想要在楚国生存下去,就不能得罪皇帝。
何况,她对建弘帝的好感,比当初梁国的皇帝要深很多。她不是个愤世嫉俗的人,故而要把自己融入到这个社会。
“……陛下,民女乃是大夫。当时稽衍楼的人中了烈性毒,三个时辰内不能破解解药,他们全部都要死。”薛湄道。
这是实情。
那些蛇毒,是一时半刻会发作的,薛湄先阻断了它们的时效,争取了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