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致心低声回答:“没有。钟先生可能旅途疲惫,所以去休息了。”
刚才还有钟应静坐影像的监控,只剩下了那张孤独寂寞的七弦琴,和一床厚重幔帐遮盖得严严实实的雕花大床。
宁明志铁青着一张脸,盯着陈设如旧的猗兰阁。
这若是宁学文住在里面,肯定已经响起了难听的琴音,吵得他不得安静!
偏偏这宁学文的孙儿、樊成云的徒弟,见到好琴岿然不动,竟然就这么睡了!
“明天、明天你叫远山,将今年新裁的长衫给钟应送去。”
宁明志微眯着眼睛,安排道:“那些蓝色的,他穿一定合身。”
致心愣了愣,蓝色系的长衫,师父向来都收着,从不示人。
此时却要全给钟应?
他心中困惑,依然点头说道:“是,师父。”
第二天一早,钟应是被敲门声唤醒的。
他也算是作息正常的好好青年,却没想到载宁宅院的人更加勤劳。
“钟先生,您醒了吗?”远山声音清晰。
钟应想说没有,又默默的翻身起来,“起了。”
他正在坐在床里穿袜,就听见大门打开,木屐敲在地面的脚步清脆作响,还有重物放在桌上的回声。
钟应掀开幔帐下床,见到了宽阔木桌上,一件一件叠好的衣物。
“这是什么?”
“长衫。”
远山笑着回答,“师父说,您可能穿不惯和服,又没有带来换洗衣物,就叫我们送了长衫来。”
他拿起一件展开,月白浅蓝的衫子,盘扣Jing致,布料舒适,还带着暗线绣纹,着实漂亮。
“都是今年新裁的长衫,绢料、棉麻,看您喜欢哪种?如果尺寸不对的话,我们再叫裁缝修改。”
钟应紧盯着那些款式古老、雅致的长衫,神情变换莫测。
月白、黛蓝、绀青,尽是沈聆的喜好。
宁明志眼瞎心黑,在膈应人的方面,从未将钟应失望。
“我都不喜欢。”钟应转头看向远山,“你有空吗?”
“您说。”
“帮我买几件运动衫、运动T恤就行,只要黑白色,款式越简单越好。”
钟应看也不看那些布料昂贵量身定制的长衫,视线一抬,看向屋顶角落的监控,大声说道:
“你们的衣服不是为我裁剪的,我不穿。”
宁明志听得清清楚楚。
他见到年轻人说完这话,就推门出去,一点儿没有回转余地。
脾气固执,行事偏激,完全不像温顺沉默的宁学文。
宁明志深呼一口气,总算念及早逝侄孙哪里好了。
至少,宁明志给他和服,他会乖乖穿上和服,给他长衫,他会端正的穿上长衫。
年纪轻轻,他也是一副好相貌。只可惜了一双手弹奏不出沈聆一般的绝响,再好的衣装也不过是一副空壳罢了。
猗兰阁的监控,只剩下远山乖巧的帮钟应放好长衫。
那位年轻的侄孙之孙,走到庭院,垂眸看鱼,一语不发。
片刻,他扬声喊道:“远山,问你个事。”
宁明志升起好奇,紧紧盯着监控,看看钟应想问什么。
只见远山急切的走了过去,说道:“钟先生,您请讲。”
但那位年轻人故意压低了声响,说出的话极轻,近似耳语,实在无法被监控捕捉。。
宁明志眯着眼睛伸着脖子,也听不到他说的话。
只剩远山诧异的回答:“可以是可以,但是……但是……”
远山犹犹豫豫,钟应的声音终于大了一些,“待在这儿这么无聊,要是宁明志连这点儿小事都不同意,那就算了。之前他还说,要让我继承筑琴呢,结果,都是骗我的吧。”
钟应这边一说筑琴,宁明志彻夜失眠的Jing神一震。
“他说什么?他是不是说了筑琴?”
致心见师父思琴成疾,如实说道:“他确实说了筑琴……”
可听起来和筑琴毫无关系!
他的担忧揣度还没出口,监控那边,远山已经为难的回答:“我帮您问问师父。”
监控这边,宁明志立刻焦急的催促,“致心,找人将筑琴取出来,钟应要弹琴了,他真的要弹琴了!”
宁明志的疯狂,致心昨天就领教到了。
这位宁学文的孙儿、樊成云的徒弟一来,宁明志波澜不惊的大师风范一扫而空,只剩下了偏执疯狂。
致心并不觉得,钟应说的那句话,会和筑琴相关。
他依然嘱咐了人,去取筑琴出来,以免师父责罚于他。
琴还没到和室,穿过君子院前来的远山,已经如约而来。
“师父。”
远山恭敬的跪在宁明志前,请罪一般说道:“钟先生不喜欢长衫,命我去给他买些运动服回来。”
“你给他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