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呵护着她的宝贝,不愿熠熠受到任何的伤害。
可小女孩稚嫩的手指,弹奏出一段极有爆发力的和弦,让于美玲的旋律措手不及。
那一刻,观众席忍不住传来轻轻欢呼。
他们在音乐中听到了固执强硬的抗争,熠熠弹奏的不是Jing灵,而是伟大可敬的人类——
普通、坚韧的人类,心中常怀痛苦挣扎,依然在琴键上发出了对命运不公的呐喊!
这是最好的舒伯特,最好的《F小调幻想曲》。
哪怕是应该严肃倾听的音乐会,他们也克制不住激动的心情。
还没有哪一位音乐家,能在同一个舞台,不断变换演奏的乐器。
不是单纯的在民乐之间跳动,更不是局限于西洋乐的琴键、琴弦。
而是在所有键盘乐器、弦乐器里,随性拿起了一个工具,展示着她傲人的天赋。
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小姑娘,让钢琴响彻了充沛的灵魂。
琴弦上的乐章不是什么单纯模仿,而是真正燃烧斗志的灵魂乐曲!
她是天才!
是被藏了起来,忽然光芒耀眼的天使!
每一个音符,都像是连生熠的翅膀,为她张开了逆风飞行的倚仗。
舞台下的听众只需要用耳朵去听,却觉得眼睛里充满了旋律,波荡起伏的音调满是抗争、满是挣扎。
满是一个诞生于世,感受到音乐美好的小姑娘从未屈服的呼啸。
一首《F小调幻想曲》,是熠熠的倾诉,是于美玲的折磨。
观众放声欢呼、热烈为天才鼓掌的时候,于美玲握住孩子温暖的手指,脚步急促。
刚刚走到帷幕之后,她就忍不住落泪。
“熠熠,有没有哪里难受,有没有哪里疼?”
于美玲的眼泪染花了妆容,她眼里却只有她的小熠熠。
“没、没有。”
可熠熠连回答都有些困难,呼吸急促又苍白,强忍着心脏的剧烈跳动,撒着一眼就能看穿的谎言。
因为她的旋律是如此的疼痛悲伤,她的手指甚至在微微颤抖,额头渗出了微微细汗。
她却依然坚强微弱的说道:“妈妈,我没事……”
她的掩饰无济于事,连君安跑过来就抱起了她。
“我没事的,哥哥,我没事。”
连生熠委屈的趴在连君安肩膀,声若蚊蚋,视线担忧的去看原地哭泣的于美玲。
是那首情绪充沛的四手联弹,让她倾尽了思绪。
对生活的热爱,对命运的控诉,令她感同身受的进入了舒伯特创作的经典,演奏出了真实的内心。
并不快乐,并不积极的心境,仅仅在钢琴旋律上透露了一点儿,就让于美玲泣不成声。
“不要继续了好不好,熠熠?”
于美玲坐在那里,旁边就是清晰的监控仪,比她的直觉更为敏锐的机器,留下了可怕的痕迹。
董思都变得严肃,强烈的赞同于美玲的观点。
不过是《F小调幻想曲》而已,熠熠的心脏就像疯了一样颤抖。
藏在乐曲里的不安与痛苦,成为了连生熠的不安与痛苦。
音乐家与乐曲共情是求之不得的天赋,在连生熠的身上,变成了可怕的催命符。
所有人都看着连生熠,仿佛她是一个不懂事的任性孩子。
连生熠听得到主持人上去暖场串词,帮他们争取时间。
音乐厅回荡着观众们的笑声,还有人在突兀的大喊“熠熠、熠熠”。
她舍不得离开,这是她能够争取的最后机会。
“可是妈妈,只剩下《有鸟西南飞,熠熠似苍鹰》了。”
连生熠苍白着一张小脸,可怜的祈求道,“我不会因为自己创作的乐曲太激动,你也听过我的小鹰协奏曲,它很温柔、很快乐,像一只跃过龙门的鱼,像一只翱翔天空的鲲鹏,自由自在,得偿所愿,没有一点儿悲伤。”
“真的吗,熠熠?”
于美玲产生了强烈的怀疑,她说:“你平时和我练习《F小调幻想曲》,也一直很快乐。”
如果不是因为连生熠快乐,她绝不会选择这首暗藏危机的四手联弹。
可在刚才,在舞台上,连生熠全情投入的演奏,陷入了舒伯特的低落悲痛,灵魂都在旋律中战栗。
她恨不得停下演奏,抱走她可怜的孩子。
但她是一个钢琴家,发生任何意外,她都必须完成那场可怕的演奏。
于美玲根本止不住流泪。
想起那首温馨的四手联弹,就会产生后怕——
如果她的熠熠就这样心脏骤停了怎么办?
那她这一生,都不会再碰可怕的钢琴。
“妈妈,真的。”连生熠可怜兮兮的哀求,“只剩下我的小鹰了,让我和哥哥弹完它吧。”
于美玲不敢相信她的女儿。
这是一个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