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那栋眼熟的公寓就出现在了街道旁边。
钟应走过去按响门铃,显得比他这个楚家人更积极。
楚慕站在稍远的地方,仰头去看公寓破旧的墙壁,熟悉的裂缝。
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但他已经有十年没能打开这扇门,钥匙都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很快,门开了。
戈德罗眼睛诧异的看着钟应,还没说话,就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楚慕!”
楚慕皱着眉,并不打算和姐夫好好打招呼,他正考虑直接推门进去,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小慕回来了?”
温柔的中文,是他十年来都不曾忘记的腔调。
楚慕后背紧绷,下意识的想转身逃跑,双脚又死死的钉在原地。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楚怀。
他心里演练了千百万次与楚怀的重逢,都不该是他回到家里,听到姐姐期待的呼喊。
然而,出现在门前的,是一位神色枯槁、宛如五六十岁的苍老女人。
她头发凌乱,穿着老旧发白的棉质居家服,双目茫然的掠过楚慕,声音低沉的问:“小慕呢?”
楚慕甚至不敢认这是他的亲姐姐。
记忆中的楚慕,拥有一头柔顺的黑发,常常描画Jing致的眉眼,唇色永远沾染着漂亮的淡粉。
她美丽得如同年轻时候的妈妈,当她穿上东方大地特有的旗袍,又像是旧照片里的外婆郑婉清,浑身萦绕着雨后街巷的温婉明丽,款款走来。
“姐。”他轻轻的喊,语气里尽是难以置信。
可惜,那双疲惫茫然的眼睛,像看陌生人一样看他。
脸上神色全然没有见到亲弟弟一般的激动和快乐。
“亲爱的,我们进去慢慢聊。”
戈德罗见状,揽着楚怀,将人往客厅带。
楚怀一边往里走,一边焦急的说:“我得去找小慕,昨晚他生气跑出去,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我担心他。”
“让他生气吧,他就是一个小孩子。”
戈德罗的哄骗,如同钟应听过的那样,只字不差。
“反正他跑出去玩两天就会回来了,周一还要上学呢。”
他熟练的将妻子带去坐下,给她端水找药,语气轻松的重复着谎话,只不过地方从卧室变为了客厅罢了。
钟应见楚慕呆愣在门口,低声提醒道:“她三年出过车祸,大脑留下了血块,半年前头痛、记忆减退,又查出了脑瘤。”
楚慕缓缓挪步,他能听到戈德罗说的每一句话,他更能听清楚怀的回答。
“妈妈和爸爸出门前特地叮嘱我,要照顾好他。”
“我不应该和他吵架,一晚上了,他能去哪儿?”
“外面太危险了,他才十岁,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十岁。
已经三十岁的楚慕,都快不记得自己十岁跟楚怀吵过架。
他眼睛盯着痛苦吃药的楚怀,喃喃问:
“除了血块和脑瘤呢……”
“没有别的病症,但是血块和脑瘤压迫了神经,记忆区受损。”
钟应看着他,意识到了楚怀认不出楚慕的原因。
“所以,她的记忆停留在二十三岁。”
二十三岁的楚怀,只认识十岁的楚慕。
十岁的男孩子,不会像楚慕一样,长相成熟,穿着邋遢的运动衫,胡子拉碴的懒得去刮,一身烟味。
也许,他会留着清爽的小平头,也许,他会穿上喜欢的嘻哈装。
整天活力四射,见到楚怀,便会声调高亢的叫:“姐姐!”
惹得楚怀心绪柔软。
记忆能够回溯时间,人生却只能永远向前。
楚慕走到客厅,站在沙发旁,皱着眉出了声,“姐,我是楚慕。”
刚才把他当做陌生人的楚怀,眼睛震惊诧异。
楚怀没有追问,却转头看向自己的丈夫。
“戈德罗,你又和你朋友开什么玩笑,今天是愚人节吗?”
戈德罗摊开手,无辜的坐在妻子身边,“亲爱的,我知道这很难相信,但你必须得听我说——”
他指了指沙发旁高大的三十岁男人,“他就是楚慕,你的亲弟弟。”
公寓变得十分安静,楚慕见到楚怀的视线从自己脸上掠过,重新落回了戈德罗身上。
她脸色发白,病中长期头痛失眠的神色,愈发的痛苦。
“你头痛了?”戈德罗察言观色,紧张问道。
楚怀却猛然从沙发上站起来,不是和楚慕打招呼,更不打算回答戈德罗的关心,径直往玄关处走,眼见着就要出门。
“楚怀!你要去哪儿?”戈德罗赶紧拦住她。
“我就不该信你的鬼话。”
她伸手推开戈德罗,“小慕肯定出事了,否则你不会玩这种把戏!你给我让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