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一刻钟,妇人搁笔,元十六脑袋探过去,还没看到画纸上具体画了什么,就捧场地“哇”了一声:“娘画道又Jing进了!”
然后被元十五拍了一巴掌。
“十五姐!你又打我!你这样会把我打傻的你知不知道!”
元十五心累地不想说话,但哥哥姐姐们都在看她和十六的笑话,她咬牙:“你看清楚再哇好吗!”
元十六不服气,等看到画纸之上唯有一团漆黑墨迹后,脸噌得红了。
妇人不和她们计较,爱怜地摸了摸十六娘的头。
元十六嘿嘿笑了两声,被娘亲的温柔俘获,早忘了那点子羞赧,眉眼弯弯:“娘,快看信,十七来信了。”
信展开。
满屋子哥哥姐姐好奇望去,妇人笑了笑:“十五,你来念。”
元十五接过书信,音色平稳清晰。
信的内容一看就是十七惯用的写法,行文诙谐幽默常引人发笑,在场的元家孩子最喜欢拿信给妇人看,大部分原因是十七是个开心果,总能哄得娘亲眉开眼笑。
他们都是娘亲捡来的孩子,娘亲三年之内捡了他们兄弟姐妹十五人,郁郁寡欢了三年才和爹爹生下十七。
元家这一代序齿列到了十七,实际家里小辈却只有十六人。元九娘聪敏多情,想到那团漆黑的浓墨,不禁暗叹,娘又在想十四了。
娘每次想十四的时候都会提笔忘事。
十四妹才是爹娘寄予厚望的嫡女,后来的十七多多少少总有几分溺爱的意思在里面。可惜十四出生没几天,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被贼人偷去。
元九娘心里想着事,一心二用听到信里十七打趣的话,跟着众人笑了起来。
慢慢的,信里的内容不再是插科打诨,而是讲起了秋水城的见闻,讲到墨家强娶民女,兄弟姐妹们各个义愤填膺,后又讲到英雄救美,便是元十五的脸色也随之缓和下来。
元家人一水的真性情,说单纯也好,赤诚也罢,世家圈子里,几乎每家都喜欢和元家这样的家族相交。
简单、省事、省心,主要是靠谱。
为朋友肝脑涂地,为君王死而后已。赤诚却不莽撞,忠诚却不愚忠。
元十五话音一转提到昼家,妇人将信接过,一目十行看过,神色微变,吩咐下人:“去请老爷回来,有要事相商。”
“昼家主?传说中的那位?”
“好啊!十七好妙的运道!有幸见那位一面,可恶!为什么我没跟去秋水城!”
七嘴八舌。
帝都世家的小辈们听着上辈人、上上辈人的故事长大,对传说里容色倾绝九州的人物充满无限向往。
曾经不知有多少人提笔描画九州第一殊色的风采,笔墨根本难存于纸上,即便费却心神画出来,眨眼间也会被火.焚尽。
如此,越是禁忌,越引人神往。
心性最为沉稳内敛的元九娘也禁不住呼吸加快:“娘,咱家要去拜见吗?”
妇人点头。
“娘!那我们能不能——”
“等你们爹爹回来再说。”
消息一旦传开,怕是不止他们一家,全帝都的世家都要动了。
御书房。
女帝李绣玉和好友拈子下棋,棋盘之上,黑白分明,她鬓边白发生,胜在Jing神奕奕,为帝多载,一身气势不可同日而语。
“你前段时间发疯似的找老师,现在老师在秋水现身,这下你开心了?”
昼星棠乃被领养的昼家旁支嫡系,被爹娘教养十五年,耳濡目染眉目间沉着雅致,年轻时的锋芒暗藏,平和宽厚,笑起来倒有两分昼景的神.韵。
“爹爹乃修道之人,是天上来的谪仙,他自在逍遥惯了,阿娘去后,他久不回浔阳,想来是怕触景生情。”
为人女儿,她有一万种理由来解释为何爹爹十八载不与她相见,可同样为人女,不被爹爹记挂,她心里难受,却不肯显露人前。
“别装了。难受就说出来,大不了等老师回来你抱着他痛哭一顿,我不信他会推开你。”
“陛下……”昼星棠哭笑不得:“臣都多大了。”白头发都有了。
李绣玉动作一顿,略带感伤地看她:“别喊陛下,我喊你星棠,你喊我绣玉,今日不论君臣。”
比起昼星棠来,女帝心里更有说不出的苦。她的母皇和母亲去得早,星棠尚且能见老师一面,她呢?
她叹息连连,倏尔一笑:“听说老师在秋水城英雄救美了?抢的是哪家姑娘?”
身为小辈躲在皇城编排长辈的感情,昼星棠脸一黑:“什么叫做抢的哪家姑娘?爹爹那样的人物,一道眼神看过去多得是姑娘跟他走。阿娘虽不在了,但我不信爹爹会见异思迁。”
“或许那姑娘格外好呢?”
昼星棠一把年纪的人了,上身挺得比出鞘的剑还要板正端直:“有我阿娘好吗?”
知道再逗下去就要惹老朋友不快,李绣玉故意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