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叹。
轿帘被掀开。
穿着明艳嫁衣的少女美貌惊人,她心中动容,感激道:“前辈们的搭救好意,琴姬心领了。”
许盛多少年没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可笑他们七八个老头子加一块不是个泼妇的对手,他老脸羞红:“好孩子,你不愿嫁,没人能逼你。”
琴姬莞尔:“前辈,我等的那人不会来了,嫁与不嫁,无甚区别了。”左右是个死。她势必要让墨闻钟先死。
美人一笑,虽是笑着的,隐在人群的少女竟是看哭了。
“十七娘,你哭什么?”
“我也说不清。”
穿着书院学子袍的书生一乐,他这好友心思敏感细腻,对人的情绪偶尔能感知到毫发,也算一种奇妙天赋。
他笑着捅了捅她的胳膊:“你再看看,琴师这是怎么了?”他们三天前才被家里人赶来秋水求学,流烟馆匆匆去过两趟,没见过有名的四才女,今日一见这位琴师,果然貌美。
那白白净净长相秀气的少女嘴里嘟囔了一声,认真去看,眼泪再次淌下来:“她不想活了。”
“你、你不会看错了罢?”
“没看错。”她吸了吸鼻子:“琴师心里肯定有一个爱而不得的人。”
元十七擦干眼泪,不知怎的竟觉那一身嫁衣的人眉眼亲切,格外熟悉,她咬紧牙关,语出惊人:“不行!我要救她,我要抢婚!”
“你疯了?!”
“我才没疯!我这是在救人!”说出这句话她心里顺畅不少,仅以气音道:“怕的话别来!”
“怎么可能不来?闹事怎少得了我帝都小霸王?”
少年热血,行事往往不顾后果。少年人一往无前,年过半百的老者们也当仁不让。
许盛那双眼毒辣得很,哪能不知少女正受情伤,他挡在那,不消半刻钟,闻讯赶来的书生们堵满整条街。
文坛上的大儒,振臂一呼拥者不知几何。他们不同意琴姬嫁人,坐实了墨家强娶,琴家为名利富贵卖女的勾当,见识过妇人尖酸刻薄的丑态,在场同情少女的人很多。
场面僵持下来。
妇人不知给哪儿抽出一把刀,横在脖子:“谁敢拦着?谁敢拦着?这是我女儿,你们不要她嫁人,我就血溅当场死给你们看!”
琴姬讥讽地笑了,没给她一道眼神,转身回到喜轿。
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靠着撒泼不讲理愣是在茫茫人海开出一条路。墨二郎上马,送嫁的队伍重新启程。每个人心里都忐忑得厉害。
横在脖子的刀妇人不敢撒手,从没见过这样送嫁成婚的。也是稀奇。
琴悦护在娘亲身边,在同窗眼里俨然成了为富贵权势出卖胞妹的小人。小人又如何?他脸上火.辣辣的,小人总比一辈子出不了头的穷鬼强。
墨棋跟在队伍后面,担心喜事变丧事,揪着身边侠客的衣袖:“你答应要救她的。”
从他半月前上流烟馆找人下棋的时候墨棋就在关注他了。侠客乃棋痴,她将多年来下棋的经验整理成册作为筹码请他出手救人,他答应了。
抢婚的来了三波,花轿落地,气氛剑拔弩张。
见血封喉的短刀被琴姬塞回衣袖,用不了半刻钟,她就能彻底了结墨闻钟这个狗贼。
元十七脸上戴着人.皮面具,手心不知何时冒了一层汗。
花红柳绿攥紧衣袖等着凭空一跃抢人。
侠客微眯了眼,脑子里想着墨棋姑娘许诺的《棋经》,深呼一口气拿稳手中长剑。
诡异的喜气中,墨闻钟一身喜服立在墨家门口,就在他笑着准备踢轿门时,元七娘怒喝一声:“好不要脸的狗贼,给我——”
炽热火浪毫无预兆地翻涌而来,九月末,天气似乎一下子回到蝉鸣喧嚣的盛夏,火浪灼心,墨闻钟猛地倒退三步,歪头吐出一口血。
“好不要脸的狗贼,怎能觊觎她人.妻呢?”昼景一袭白衣翩然降落,玉冠雪发,如仙似幻,直到她冷眼望向面色颓唐的男子,眉心焰火隐没:“跪下!”
一语崩碎墨闻钟腿骨,在场之人神情恍惚,乌泱泱的人群有人盯着昼景那张脸瞧了又瞧,失声喊道:“家主!”
曾几何时,‘家主’一词九州之内论美貌尊贵只可指向一人。而今,那位逍遥九天不问世事的谪仙回来了。
昼景近乡情怯,微抿薄唇,玉白的手掀开轿帘:“舟舟,我来寻你了。”
坐在喜轿,琴姬身子不住颤抖,映入眼帘的每一寸都是她熟悉的,所有的死意被焚成灰,所有的冰冷被融化,她喜极而泣,不敢相信眼目所见,颤声道:“恩人?”
狼狈的、颤栗的、欢喜的。
带着举世的盼望和刻入神魂的情有独钟。
肌肤相触,握着她的手,琴姬被搀扶下轿,顾不得周围无数双眼睛观看,倔强搂紧心上人的脖颈,璀璨的水眸直直望进那双深情眼,声声低求:“别不要我。我很乖的。”
作